燕北行心烦意乱,遣散了魏长明才赶往金銮殿。
远远的便听到朝臣们议论纷纷,不知道的还以为南陵国有重大政变呢!可皇后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何尝不是一件政变?
多少人惦记着后位,后宫与前朝看似毫无干戈,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明黄色的龙袍,随着他的走动金线绣龙图腾也活灵活现,头上的玉髓在眉前轻微晃动着,挡不住剑眉下冷冽的墨眸。
“皇上驾到——”安公公一扫浮沉,尖锐的嗓音回荡在金銮殿的大堂内。
各位朝臣慌忙举着木牌站好,不再议论纷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论是年迈的老臣,还是年轻的新秀,皆纷纷下跪。
“众爱卿平身。今日有何要奏?”
因为昭合欢一事,燕北行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朝堂之上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他只想快些结束,快些找回昭合欢。
想必前朝对于此事早已心知肚明,免不了昭合欢会受有心之人的暗算。
燕北行眉头紧了紧,不免为她担忧。
朝臣们皆默不作声,察言观色,枪打出头鸟,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出头鸟,可谁都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再三思量后,太尉终是耐不住性子,站了出来。
“臣有事要奏!”
燕北行皱眉,他已经想到安玉丞要奏何事。
“皇上,皇后娘娘擅自离宫,音讯全无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知皇上当何处理?”
“朕已经派人去寻了。”
安玉丞点头:“如此便好,可是后宫女子擅自出宫是大罪,妃嫔们皆是养在深闺,万里挑一,皇后更是母仪天下,怎可如山间野丫头一般?再者来说,国不可一日无后……”
昭书清变了脸色,他举起木牌走出队列,痛心疾首道:“皇上,皇后一直是老夫最为器重的!如今踪不可寻,想必定是有人加害!安太尉狂出此言,竟将一国之后与山间野丫头相提并论?太尉是何居心!”
昭书轻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安玉丞故意给他难堪。
他官位不高,却一直嫌弃昭合欢是长在深山的女子,趁这个节骨眼大力打压他左相的女儿,是何居心!
可是有了安玉丞开头,别的大臣们也纷纷附和。
“安太尉话糙理不糙,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还请皇上重新立后!”
燕北行放在案几下的拳头慢慢捏紧,脸色越发的冷暗。
“皇后娘娘独自离宫,如何才能生存下来?都说饿死是小,失节是大……”
昭书轻突然喝令这位大臣的话:“你胡说!小女一向洁身自好,被皇上亲封救世女神医,你有什么资格妄加揣测,更谈何污蔑!”
场面一度失控,燕北行虽想得到会有人要他再立后,但没想到这群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这样羞辱他的皇后!
燕北行怒拍案几,震耳欲聋的响声止住了高台下的辩驳声。
他像一只即将发怒的雄狮,盯着方才出言不讳的左大人,冷声道:“左大人,皇后能出宫是因为有朕赏赐的令牌,朕还没有废后,左大人便对皇后如此不尊,安傅长,该如何罚?”
安公公慌忙垂首答道:“回皇上的话,按律法,言讳皇后,当责一百大板,没封地,罚庶人,重则斩!”
这位方才还高声‘饿死是小,失节是大’的左大人,‘扑通!’一声跪倒在白玉地板上。
“皇上,皇上饶了老臣吧!老臣罪该万死,出言不讳!可也是关心皇上啊!”
“关心朕?你们关心朕就应该出谋划策,如何将朕的皇后寻回来!而不是对主母妄加评论!左大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一百大板!”
高台下鸦雀无声,只有左大人的求饶声。
他已经年过五十,挨上一百大板,相当于要了他的老命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左大人还在不停的磕头,燕北行却无动于衷。
昭合欢的不辞而离,让他暴怒,让他恨不得掀了整个南陵国来泄愤!
高台下再也没人敢言乱皇后,又有几位大臣说些无关紧要的政事后,燕北行便不耐的退了朝。
昭合欢离京城越来越远,苏烈一直在不远的距离紧跟着。
终于,昭合欢放慢脚步,疑虑问道:“大哥救我一命,算是已经报恩,此刻为何还穷追不舍?”
苏烈察觉到昭合欢的谨慎和抵触,他在离她还有三米远的距离之处停下。
“昭姑娘,在下只是担忧姑娘的安危,想必皇城派了众多人寻姑娘,还有前朝派来的杀,只怕这次是姑娘对在下有恩,保住了性命,可下一次……”
昭合欢感激的对苏烈抱了抱拳:“大哥言之有理,可当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情愿死,也不想再回到深宫墙垣里!
“在下有个好主意,不知姑娘是否信任在下。”
昭合欢挑眉:“哦?你说说看?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姑娘去江南的青石镇找一个名叫白焰的人,那里白焰会护姑娘周全,你也不必四处奔波,担忧自己的安危。”
昭合欢思索片刻,摇了摇脑袋。
“既然他们已经派了杀手,寻不到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躲起来是一时之计,不是一世之策,届时再连累了青石镇的人,我就真的是死不足惜了。”
可是到底该怎样躲过这一劫,昭合欢也不知。
她想,对于这个世界,自己也许本就是多余的,大不了也是一死,干净了断亦能放下这一切。
想着,昭合欢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数月之前,她一身红衣喜帕,身着金线绣祥云凤凰以宝石缀点,是令她伤心令她开心的燕北行亲自帮她穿好了镶嵌着明珠的黄靴。
她本以为苦尽甘来,要她相夫教子也是甜蜜蜜的。
她没有算到这种日子是多么的难求,他得到了天下,唯一给不了自己想要的安宁。
苏烈眉头紧皱,半晌他面露喜色。
“昭姑娘不用担心,苏某会寻一具和姑娘身形类似的女尸,届时给太尉交差,让太尉消除了心中的疑虑,姑娘也就安全了。”
昭合欢颦眉:“太尉?”
苏烈默不作声,仍是定定地看着昭合欢。
昭合欢心下更确定要害她性命的人正是太尉了。
想不到燕北行权倾朝野,安玉丞即便是他的人,也不正在想法子从主子手中篡取好处?
那么这件事,也和安玲珑脱不了干系了!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报了这笔仇,但是现在,他们这群人如何已经和她毫不相关了。
苏烈摸摸口袋,又问昭合欢:“姑娘有纸笔吗?”
昭合欢点点头:“有,不过你要做什么?”
她只带了简单的衣物,还有一本珍藏的医术。
而笔墨纸砚也在包袱中,她想实在拮据,或许能街头做一名赤脚医生,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
苏烈要去了纸笔,须臾间写好了一封信交给昭合欢。
“带着这封信,寻到白焰,他会帮你的。”
昭合欢接过这封信,小心翼翼的收好:“多谢你,这乱世之下肯救我一命,不当心连自己也会丢了性命,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
如果她能活下来的话……
苏烈摇头:“姑娘客气了,若不是姑娘倾囊相助,老父恐怕早被山下的野兽吃了,是姑娘对在下有恩在先。”
苏烈又从自己的包袱重摸出一套男人的衣服:“姑娘不妨打扮一番再上路吧,穿着宫女的衣服,实在太过招摇。”
昭合欢接过衣服:“多谢。”
此刻的天已经亮的透彻,有鸟婉转的在林间啼鸣起来,两边的嫩叶上尽是纯露,扑鼻而来的是泥土的芳香气味。
昭合欢却无心欣赏,苏烈也匆忙告辞:“在下需回去给太尉大人复命,不多送姑娘了,姑娘珍重。”
昭合欢郑重的行礼:“多谢苏大哥。”
直到苏烈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昭合欢才躲进一旁的灌木丛中慌忙换下了宫服,乔装打扮一番后仍是步履匆匆的上了路。
苏烈回到太尉府,安玉丞在书房中早已等候多时。
苏烈的肩上扛着一具女尸,女尸穿着的正是和皇宫中宫女一般的衣服,望着这抹倩影,安玉丞心下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办好了?”
“是,太尉大人,属下在京城外林间破庙中找到了皇后娘娘,特给大人交差。”
说着将肩上的女尸放在地上,可是女尸的面目被半湿的青丝遮住,尸体散发中刺鼻的腐臭味,安玉丞望了两眼嫌恶的避开眼睛。
“如何确定是她?”
苏烈从怀中摸出一枚夜明珠:“这是从她身上搜到的。”
安玉丞接过夜明珠,眯起眼睛打量一番后道:“你先下去复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太尉府!”
他需确定了这具女尸是昭合欢没错。
女子的脸被烧的面目全非,苏烈言是挣扎过程中碰倒了蜡烛,起了火,那寺庙也的确被他一把火烧尽。
安玉丞命人将夜明珠带到宫中,交给安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