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行看昭合欢撒气似的拍打,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在她眉心烙下柔柔的一吻,“嗯,乖乖回去等我。”
昭合欢扭头跑进正和宫,而燕北行准备去找托兰贺天算账。
果然待到他去了大殿,早已空无一人,应是群臣见着娘娘走了,皇帝陛下走了,于是也就收拾收拾各回各家了,只剩托兰贺天还在宴上饮酒。
“为何你还在这里?”燕北行一反宴会上的喜庆神色,摇身一变成了他原本的万年冰山脸。
托兰贺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就是觉得陛下宫里的酒太好喝了。”
早已酒过三巡的托兰贺天眼里没有一星半点的醉意,如此酒量,燕北行倒是多年未曾遇见。
他前去打翻了酒盅,居高临下地看着托兰贺天,深邃的眸子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杀气,“你以为朕会容你给朕的皇后下绊?”
如今的南陵不是北燕能小觑的,他也不再是病王爷,燕北行丝毫不把北燕帝放在眼里。
“你以为你的皇后有能力让你为了她不顾南陵的生死存亡?再相爱,你也要纳颂儿,你根本没那么爱你的皇后。”
燕北行眯着眼睛,长剑已有一半出鞘,“你再说一遍……”
托兰贺天却笑道,“生命只有一次,我断然不敢再说一遍,但你也别忘了当年之约。”
燕北行一身戾气道,“这还不用你多嘴,准备让你女儿入宫吧,至于入宫后她活得怎样,全看北燕的表现了。”
“自然如此。”托兰可颂纵使是北燕帝最心爱的女儿,可是为了国家,也免不了作为一枚棋子。
正和殿中,艾草香气在空气里酝酿,昭合欢觉着还是药材的味道能让她安心,听到了脚步声,她不前去迎接,也不拒绝,只是在内室待着。
她知道是燕北行。
燕北行刚进来就看见昭合欢坐在墙角,一时间有些心疼把她抱到木榻上。
“嫔妾想过了,如果北燕国的公主要过来的话,要在大婚前封位分,不然显得不够真诚,人家毕竟是皇族里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公主。”
燕北行看了看昭合欢眼睛里的认真,“你是让朕给其他女人位分吗?”
“那不然呢,你让人家女孩子嫁过来,不给人家位分?”昭合欢说得很呆板,不管她是不是还在介意纳妾的事,燕北行都觉得她是在介意。
不过介意是正常的,不介意才能说明他们的爱情变质了,想到这,燕北行突然笑了。
“在问你正事呢!”昭合欢拉下小脸。
“嗯,朕听着,要封什么你来定。”
昭合欢无奈,纳妾的事都要她来操心。
“托兰可颂是嫡公主,封妃你觉得怎么样?”昭合欢用她那颗治病救人的不太善于政治的脑袋得出这个严谨的结论。
燕北行撩起她额前的青丝,捻在手里,眉尖微扬,“嗯,好。”
“封妃的话封号怎么办啊?”
“嗯,好。”
昭合欢一把扯过自己的头发披到脑后,“我说封号怎么办!给我认真想事情!”
到这,燕北行才敛着眸子沉思状,须臾,他道:“胡,胡妃。”
胡,这是一口咬定了托兰可颂与宫中他人不同,与整个皇宫都格格不入,也表明了托兰可颂永远都是外族来的外人,昭合欢当即否定。
“会不会太苛刻了?”
燕北行却在嘴角挂上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你忘了大殿上北燕帝说的话吗?你说朕如何叫你白白难堪一场?”
他说这话的语气有很大的玩味在里面,像是已经看到了托兰贺天那张本就不怎么帅的脸上的想杀人的表情。
次日,封妃大典,玉阶下的布撵队两列而立,左一列是南陵国,右一列是北燕。
托兰可颂身着一身鲜红,金步摇在耳侧泠泠作响,以北燕特有手钏配饰,为在场众人呈现异国女子的美艳。
主人公自然是很高兴,托兰可颂承认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某件事,可是只要一想到燕北行有皇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像燕北行那样文武双全的皇帝,为什么会有那样资质平平的皇后?
阶上燕北行没有太多装扮,简简单单的日常朝服,夫唱妇随,昭合欢也是弃了璎珞美玉,一件蓝烟云水装衬得她落落佳人。
时辰已到,昭合欢示意站在一侧的礼官可以开始了。
于是那礼官翻开礼册,宣读,“我大南陵国喜得帝妃,今有北燕国嫡公主托兰可颂,贤良淑德,形貌端正,此乃我南陵国帝妃之上选,以是今日招福纳瑞,赐予帝妃之位,赠号胡,一拜南陵国皇帝,二拜南陵国皇后,领旨。”
托兰可颂不情不愿却依旧拜过昭合欢,接了旨,礼官又言,“请皇后训诫。”
昭合欢没想着还有训诫,万分尴尬的看着燕北行,毕竟你不能逼着一个学医的妹子说什么长篇大论的道理。
燕北行却只是挽住她的手,“说吧。”
昭合欢是真真的被坑了一把,心里暗嘲自己胸无点墨。
“咳咳,今有胡妃入南陵,本宫欢喜,南陵国后宫人素少,妹妹虽来自北燕,本宫却已待妹妹如己出,此后宫廷之事,望妹妹多担待。”
托兰可颂贵为嫡长女,从未被“妹妹”这样交过,一双不甚友好的眼眸看着坐位上高坐的昭合欢,“可颂谨记。”
晚宴过后,托兰可颂被宫女送入了正和宫。
她是用红色的头盖蒙住的,这里的场景她一点都不熟悉,但她并不慌张。
因为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一个妃位,生而为公主的那一份骄傲不予许她比昭合欢差。
以她的貌美,西夏国已没有男子配得上她了,而南陵国配得上她的男子却早已娶妻,只恨没有天时地利人和。
已经很晚了,随她入宫的胡人婢女向外张望着,却什么都没有,根本见不着皇帝的影子。
“公主……”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叫胡妃娘娘。”
于是那婢女改口,“胡妃娘娘,奴婢方才向外看了看,暮色四合,没有人来,您说皇帝他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不来了?”
“住口,本宫今日大婚竟也有你这样的狗奴才说的丧气话,若是放在他日,我定要你在北疆喂狼狗。”
那婢女被吓得连连后退,“奴婢知错,不要啊娘娘……”
托兰可颂笑道,“本宫今日心情甚好,不与你等计较。”
此事算是了结了,但又算是没了结,因为燕北行确实没来,托兰可颂有些等不下去了。
“娘娘,有人求见。”
婢女前来报信,托兰可颂立马换上一副娇小可爱的面庞,甜声道:“是不是帝君来了?还这么神秘的,真是……”
那婢女额头开始冒汗,愣了一会子才说,“回娘娘的话……不是皇上。”
这话冷了半截,托兰可颂沉着脸,“谁?”
“回娘娘的话,是个女子。”
她理了理衣袖,正襟危坐,心想莫不是那皇后来给她下马威,果然啊,今日封妃大典没有给她难堪,现在来补上吗?
她勾起唇角,“让她进来 ”
来人一袭藕色宫装,端端正正的给托兰可颂行了一个礼,“娘娘。”
她敛了敛眸子,虽然看不清,但她听声音就能明白是宫中的宫女,而且是那种久经世事的宫女,这种宫女一般服侍皇后。
她冷声道,“你是何人?”
明知故问只能自取其辱,宫女笑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乃是皇后娘娘昭和宫中一名侍女。”
“哦?所谓何事?”
“是皇后娘娘遣派奴婢来的,说是皇帝已经在昭和殿歇下了,夜色深了,我家娘娘担心正和宫胡妃娘娘还等着,要奴婢来看看您,顺便告诉您不用等了,皇帝今晚不来了。”
此话一出,托兰可颂一把扯下头盖,瞪大了眼睛问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宫女见怪不怪,很有耐心的再次说明,“皇后娘娘托奴婢来正和宫告诉胡妃娘娘您说,皇帝已经在昭和殿歇下了,今晚是来不了了。”
托兰可颂随手拽起酒杯就砸过去,那宫女一把接住后又放回原位,“胡妃娘娘若是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她火冒三丈,“都给本宫滚!”
见到主子发火,一干人等全都退步出了正和殿,剩余托兰可颂一个人咬牙切齿,指甲都快被自己掐断了。
什么意思?大婚的当日被自己的夫君放鸽子?被自己的夫君弃在婚房?燕北行,你当真如此狠心!当真如此绝情!
身为嫡公主,从小受尽百般疼爱,托兰可颂一向是没有被这么对待过,一时间竟慌乱了手脚,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身在异国,没有父兄的帮助,她如一只被拔了毛的凤凰,任凭再怎么骄傲,却始终没有了可以依仗的资本。
眼泪,浸润了她,一滴一滴的眼泪包裹着她,也许就这样哭了一夜吧,托兰可颂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哭,声音凄厉。
当夜的正和殿,冷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