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此情此景,众人都有些惊慌失措,燕北行也皱起眉头。
皇后一向心思缜密,她没有子嗣,却可以母仪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
后宫嫔妃中,论手腕没人比得过她,论温婉贤淑也没人比得过她,从未见过皇后如此情绪失控。
燕北行心中有些疑虑。
燕北行和燕北轩身边引路的太监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太监见状慌忙解释道:“纪王,二皇子殿下,皇后娘娘最近精神失常,不用在意,随老奴这边走吧,太皇太后还等着二位呢!”
二皇子燕北轩摇头叹息道:“唉,好端端的,怎么说疯就疯了……”
皇后为人虽然不是善良到骨子里,但是也并不坏,永乐帝的皇子不多,可是没有一个皇子公主惨遭皇后毒手过。
更多的,皇后是独来独往。
燕北行记得他们幼时,跑到皇后宫中,她还会亲自做点心分给他们吃。
但是后宫的嫔妃说疯就疯了,不是罕见的事情。
今日疯掉的何止皇后一个人?还有刚死了儿子的丽妃娘娘,丽妃一口咬定是皇后所为,没少给皇后找不快。
燕北行却觉得蹊跷。他不明白皇后口中喊出来的那句‘燕万泽你不仅杀了你亲哥你还杀了你亲儿子!’到底是何意义!
难道父亲的死和永乐帝有关?
燕北行来不及多想,便和燕北轩一同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
太皇太后年迈,腿脚不利索,眼睛却看得清,耳朵也听得清,至今还在辅助皇后管理后宫政务。
太皇太后正躺在贵妃椅上,身上盖了一条暖融融的貂皮毯子,身边的火炉燃烧的很暖,整个诺大的寝宫都暖洋洋的。
太皇太后身边有一只毛茸茸的黑猫,安静的趴在她的腿上。
黑猫看到燕北行和燕北轩的时候,马上叫了一声,轻快的从太皇太后身上跳到地上来,竖着尾巴机警的看着他们二人。
“呵呵,哀家的小豆子又不听话了。”贵妃椅上年迈的女人发声,声音中尽是雍容富贵。
她不急不缓地站起身子,抱起黑猫又重新坐在贵妃椅上。
燕北行和燕北轩下跪请安:“孙儿给太皇太后请安!”
他们二人都很少来到此地,除非太皇太后召见。太皇太后喜欢清静,他们来这里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起来吧!赐坐。”太皇太后吩咐道。
两个人落了坐,燕北行先开口问:“奶奶近日身体可好?孙儿政务繁忙,许久不来看奶奶,心里十分的挂念。”
太皇太后笑了笑:“哀家知道你们都忙,能偶尔得空来陪哀家聊聊天,就不错了。”
一旁的二皇子燕北轩突然接话道:“奶奶,我可没有大哥这么无情无义,我日日牵挂奶奶呢,三日前才来请过安!”
燕北行对他的话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沉默不语。
太皇太后被他逗乐了:“你啊!还不如你大哥,三日前来请安还不是惦记着哀家的青花瓷?连同那把上好的琵琶琴都被你顺走了!”
“奶奶,这么好的东西,给孙儿奶奶应该开心才是。”
言语间,宫女上了很多茶点。
太皇太后对燕北行苦口婆心道:“北行,纪王府毕竟不在皇宫,哀家不能随时见到你,不如搬进皇宫,这样也更安全。”
太皇太后很担心燕北行。
他是她另一个儿子遗留下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深宫的手段她又不是不懂,一定会有人看不惯她的这个孙儿,所以燕北行不在她身边,太皇太后实在不安心。
燕北行轻笑安抚太皇太后:“奶奶,孙儿在纪王府很自在,若回到了宫里,反而不轻松了呢!”
太皇太后知道燕北行不会答应,也只是提议一下罢了。
三人寒暄了一阵子,气氛融洽温暖,临走之前,太皇太后命人送来一个餐盒交到燕北行手里,紧紧地握住燕北行的手:“北行啊,这些都是你从小爱吃的菜,奶奶特地找了一个厨娘做的,你带回去好好尝尝。”
燕北行只觉得手上一痛,他轻轻皱眉,低下头一看是太皇太后在用力捏他的手。
她有话说,却不合时宜。
燕北行会意,命魏长明接过太皇太后送的餐盒,请辞后边离开了。
路上,二皇子燕北轩一直盯着魏长明手中的餐盒。
他凑上去问:“太皇太后特地为你准备了,却没有我的份,从小便偏心大哥,大哥也让本殿下尝尝鲜可好?”
说着要去拿过餐盒,燕北行却将手中的扇子横在他脸前。
“宫中的山珍海味还不够你享受?竟然还念着太皇太后给本王的这点吃食?这把扇子本王也送你了,莫要再打吃食的主意。”
燕北轩的注意力马上被燕北行扔过去的纸扇所吸引,接过去之后仔细打量,只见又是一位名师的提词,顿时喜上眉梢,哪里还有吃什么的心思。
也不知燕北行哪来的这么多宝贝!
燕北行回到纪王府,打开餐盒看,他从食盒的最底部找到一张纸条,压在一个白玉盘中。
纸条上有几个字:三更有人访。
三更会有人来拜访他,是太皇太后安排的人。
燕北行不禁有些疑虑,到底是什么事情,太皇太后如此谨慎又私密?
深夜,吏部尚书李从文从后门进了纪王府。
李从文是永乐帝身边的人,曾经崇嘉帝为太子之时,李从文便上书要废太子立燕万泽为太子。
燕北行与李从文从未有交集,他来做什么呢!
燕北行一直等在书房中,整个纪王府的灯都灭了,只剩下书房中的蜡烛忽明忽暗。
这夜的风太大,吹的窗外沙沙作响。
直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燕北行又更加精神了一些:“进。”
见到来人是李从文,燕北行的确有些诧异,但是随即恢复了眼下的疑虑。
他从未让人看清过他的任何情绪。
“李大人,本王很惊讶。”燕北行坦然的说出口自己的诧异,尽管他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李从文摘下黑色斗篷的帽子:“臣,拜见纪王!”
“李大人不必多礼,不知深夜来访有何贵干?”燕北行没有请他坐,也没有过多寒暄,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会面。
李从文面色有些愧疚,他顿了半晌道:“臣今日来是要告诉纪王崇嘉帝死亡的真相。”
燕北行心底一惊,他的眼神中尽是波涛汹涌,更多的还是困惑。
“什么真相?”
他的父皇是战死在沙场,英勇无比,是南陵国的骄傲,谁敢揣测他为南陵国的牺牲,谁敢否认他的英勇?
李从文解释道:“当年先帝去沙场征战,是一场阴谋。”
燕北行垂了垂眼帘,他在尽力压抑心底的波涛汹涌。
李从文看出来了燕北行的疑惑和心痛,先帝的去世,随之而来的是他母妃的暴毙身亡,之后便是他漫长的残喘苟活。
燕北行应当是不敢轻易想起这些回忆,太过刺痛,而李从文却主动提了起来,还是以一个不相干的人的身份。
燕北行的声音有些冷淡,冷的像窗外的寒风一样刺骨:“李大人想说什么?”
二人的思绪都被拉回十年前。
南陵国崇嘉年间,天道运昌,国库充足,百姓温饱,周边小国每年来贺,纷纷与其交好。
崇嘉九年,位于漠北,一直与南陵交好的大夏国忽然来犯,短短数日,就已经连破七座城池,崇嘉皇帝燕万云为鼓舞士气,御驾亲征,却战死沙场。
其弟明王燕万泽接管帅位,死守城门,最终和大夏达成协议,以七座城池换取大夏退兵,结束了这场战乱。
李从文痛心疾首道:“当初大夏之所以突然挑起战争,其实是永乐皇帝和现在西夏的皇帝达成协议,以七座城池换取西夏发动战争,借此机会铲除崇嘉皇帝!”
燕北行听完这番话,从座椅上猛然站起:“你说什么?!”
父皇的死是一场阴谋,是有人故意谋害?他去征战,是有人可疑要他去?
他的叔父不仅仅是要害死他,害死他的母妃,就连情同手足的兄弟都被他一步步引入陷阱中,甚至不惜用南陵国的城池作为代价!
燕北行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怒吼:“本王凭什么信你!”
他是永乐帝身边的人,他凭什么信这一番胡言乱语?
一直以来燕北行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为母亲报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没想到父皇走了十余年,竟然一直走的冤屈!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不能瞑目!
燕北行无比心痛,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潜意识却告诉他这的确有待考证。
燕北行尽力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除非李大人拿出证据来,否则本王是不会相信的!”
他的确没有理由去信任一个陌生人。
李从文苦口婆心道:“王爷,臣知道王爷难以接受,可是今日是太皇太后派臣来的,王爷也不信?臣会找出证据来的!”
燕北行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去问李从文为何突然叛变永乐帝,他只觉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自己的叔父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