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石桥上杨柳下女子身着素白纱对襟襦裙,头上由简单的蝴蝶流苏发簪挽上一半,剩下一半垂到臂弯处。
虽有日头,空气却格外的冷,女子脖颈上围着雪貂皮制成的围脖,手中抱着个暖炉,身边的丫鬟又为她披上一件厚重的披风。
这个背影……和昭合欢如出一辙。
女子没有听到燕北行的呼唤,正欲离开。
燕北行有些较急的追上去,像一个初恋的毛头小子,他快步冲上去一手搭在女子的肩上:“欢儿!”
燕北行或许是因为急切,或许是紧张,他的力道有些大,弄疼了女子,女子颦眉闷哼出声:“痛……是谁呀这么粗鲁。”
燕北行不由分说的从后面抱住眼前的女子,却听到了一声尖叫:“放开我家小姐!”
女子身旁的丫鬟从燕北行手中‘抢回’自家小姐。
怒火冲天的骂道:“这位公子好无礼!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鲁莽,当心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丫鬟的声音很大,吸引了很多石桥上的路人,大家都放慢了脚步想要一探究竟。
安玲珑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苦楚着小脸。
燕北行一看,不是昭合欢,他满心的期望一下子落了空,空落落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刺痛。
恍惚之间燕北行忘了自己行为举止无礼,愣在了原地。
他再三看着安玲珑,确定眼前的女子不是昭合欢。
她的体态,气质,包括容貌都和昭合欢有几分相似,但是那双眼眸却不如他心心念的女子有神态,也不够纯粹清澈。
昭合欢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狡猾,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倒可爱。
“放肆!还一直盯着我家小姐看!”
安玲珑偏过头训斥婢女:“珠云!还不快住嘴,怎敢对纪王这般无礼!”
她认得燕北行,曾在宫宴上见过几次。
安玲珑随即软软的福身:“见过纪王,丫头不识得纪王才这般失礼,还望纪王见谅!”
话语间,安玲珑双颊上染过两团绯红。
珠云一听是纪王,也吓住了,慌忙跪下磕头:“奴婢不知是纪王,冒失了王爷!请王爷责罚!”
燕北行早已回过神来,他冷冷的开口道:“无碍,你也是护主心切,起来吧。”
珠云又磕了一个响头:“多谢纪王大人有大量,不跟奴婢一般见识!”
燕北行望着安玲珑问:“小姐怎知本王?”
他却不识得眼前的女子。
安玲珑莞尔一笑:“小女子是太尉安玉丞的嫡女安玲珑,曾在皇上五十大寿的宫宴上见过纪王,便识得。”
她还记得燕北行拒绝了和云乐郡主的婚事,云乐郡主那满脸的委屈与怨愤呢!
从那时起她便觉得燕北行与众不同,他不屑于依附女人的身份娶一位郡主,也足够专一,尽管她不知道燕北行到底有没有心上人。
这个男子很冷漠,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
燕北行在神情恍惚之下认错了人,以为安玲珑是昭合欢。
他拱手道歉:“安小姐,本王认错了人,冒犯了安小姐。还请安小姐见谅。”
“无事。”安玲珑也是皎洁一笑,燕北行却觉得不如昭合欢笑得好看。
燕北行点头致意:“本王告辞。”
他有些尴尬的离开了石桥,懊恼自己一定是走火入魔,竟然分不清昭合欢和别的女人。
他也更加迫切的希望能找到昭合欢,她在身边,才是一颗定心丸。
安玲珑望着燕北行高大的背影,有些痴痴的笑着。
一旁的珠云拍拍胸脯才敢喘气:“大小姐,吓死奴婢了,本来还以为是个流氓,谁知是纪王啊!”
安玲珑没有理会她,伸长了脖子惦着脚尖张望燕北行,直到他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处。
“小姐方才可真是温婉贤淑啊,一点都不像你了呢!”
安玲珑收回视线:“胡说,本小姐本就温柔可人。”
第二日,燕北行独自一人在霞满天喝酒,他坐在二层阁楼的雅间,从窗外可以看到楼下街市的风景。
这是他带着女扮男装的昭合欢来过的酒肆,她吵着要出来游山玩水,却一路吃个不停。
燕北行还记得她最喜欢这里的梅子酒。
这张方桌的对面,本来应该是她的身影,可是如今桌子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菜,却独独少了她。
燕北行望着对面落空的椅子发呆,窗外的街市热闹非凡,他心里最冷清。
“真的是王爷啊,还以为我看错了呢!”一道女声打乱了燕北行的思绪。
抬眼一看,是安玲珑,她自顾自的便进了燕北行的雅间,没经过他的同意便坐在了对面。
燕北行一直默不作声,他眉头微微皱起,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来掩饰此刻的不满。
安玲珑却全然没发现燕北行的不满。
她看看窗外说:“王爷好雅致啊,这间雅间可是霞满天最好的位置,若是再有一个妙龄女子来抚琴致兴,那便更好了。”
燕北行还是沉默不语。
安玲珑不放弃,她两只手肘撑在桌子上,手背拖着下巴:“王爷不为玲珑倒杯酒吗?”
她来都来了,这个男人怎么是榆木脑袋!
可是燕北行只觉得聒噪,他拿起酒壶,安玲珑唇边的笑绽放起来,可是随即又消失。
燕北行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全然不顾安玲珑。
一时之间,安玲珑无比的尴尬。
燕北行将刚满上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起身离开。
“欸,你去哪里!”安玲珑跟上去想追过去,才刚到雅间门口,被魏长明的长剑横在眼前。
魏长明神色肃穆:“小姐请留步。”
待燕北行走远后,魏长明才收起剑,跟了上去。
安玲珑气的浑身发抖,她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燕北行就算贵为王爷怎么能如此无视她?一点也不是个君子!
第一次他冒犯了自己,就算是请罪也该好好请她吃酒才是,这个家伙竟然这种态度!
“小姐惹怒纪王了吗?为何他走了?”门外候着的珠云进来,望着安玲珑浑身发抖,有些不解。
安玲珑吞下情绪:“回府!”
既然燕北行这般漠视她,她还在这里自找没趣干嘛?
可是回了府的安玲珑越想越不甘心,她生的好看,姨娘们都说可以嫁个好夫婿,进宫做娘娘也是可以的。
可是她不想进宫嫁给五十岁的皇上!
她觉得燕北行便不错,不似二皇子那样傻傻的只会玩,也不似一些名门公子,要么长的矮丑,要么一身穷酸书生气息。
她喜欢燕北行的特立独行,这样才是大丈夫一手撑天的样子。
安玲珑打定了主意,便去了前厅寻太尉安玉丞。
燕北行回到纪王府,惊蛰已经在书房候命了。
“李鹊那里还没有消息吗?”燕北行淡淡的问,他手中在拆一封信,这封信是暗卫送来的,关于皇宫中消息的。
惊蛰回答道:“回王爷的话,没有,李鹊的嘴巴很严,就算是李夫人也不曾得知关于天山雪莲的事情。”
燕北行看完了信,随即放在烛火旁点燃,然后扔进火盆中。
“那依你之见,觉得该如何做?”他要惊蛰做这件事,也是为了考验他。
燕北行面对一个曾经潜伏到他房中想要行刺他的人,虽然没有半分好感,但是他是个惜才的人。
惊蛰跟在燕北俞身边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
“依属下之见,从边关处下手可以更方便。”他也觉得有必要去一趟边关。
燕北行点头,这也是他的心意,可是就差一个理由去边关。
这件事刻不容缓,他怕晚了,更寻不到昭合欢。
燕北行的心沉了沉:“你先出去吧。”
他无法想象昭合欢去边关过着怎样的生活,尤其在这种寒冬冷冽的季节。
而边关的昭合欢,过的的确不如在左相府滋润,却比起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的太多。
她的手被冻得红肿红肿,每日打水熬药,皮肤也不再细腻,变得粗糙起来,甚至还有不少地方生了冻疮。
这双手哪里还是一个少女的手,说是三四十岁的农妇也有人相信。
燕北城也格外的心疼,这日去了昭合欢的帐篷,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若是在春日,你想待多久都可以,可现在是寒冬,马上又要打仗了,只怕本王无法顾及你。”
说着燕北城往昭合欢手中塞了一个暖炉。
军营里都是男人,没有女人用的暖炉,他也是让人赶往边陲小镇费了好大功夫才找来的。
昭合欢看着手中的暖炉很感动,她抬眼问:“王爷是觉得欢儿拖累你?”
燕北城爽朗的笑了,又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像个大男孩一样。
昭合欢喜欢燕北行,但是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喜欢他的纯粹,他身经百战,每日面对着打打杀杀,却仍旧像个大男孩。
“原来你叫欢儿啊。”
昭合欢垂下头,她不小心说漏了嘴。
见昭合欢没有言语,燕北城解释道:“并非本王怕你拖累,相反的军营里很需要你,西夏的毒箭让我无数的兄弟们死于非命,本王知道你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