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化后的它径直向江晓俞走过来,没有酷炫的招式,也没有吊炸天的能力,只有绝对的力量带来的威压感,以及透过面具映出的红色瞳孔。
江晓俞看不出来它身上有任何破绽,只是觉得面前路线都已经在无形中被封死了。随着它前进,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想起身后不远便是楼顶的边缘。
这时候它却停下了,手掌朝上勾了勾手指,“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我也想感受一下这具新的身体。”声音从石板面具后面传出来,显得苍凉悠远。
江晓俞手心里都是汗,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仅次于完全没有复习的补考前夜。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远的楼顶边缘,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再做选择的资格。
俯身、前冲、加速,江晓俞把剑气都聚集在右手上,一瞬间在心里计划出无数套进攻的后手。但冲到身前的时候,它却一动不动,像是要硬接下这一击,用来测试鳞片的强度。
江晓俞突然身形一矮,往侧面闪身,翻掌如刀,砍在了它的膝盖后侧,因为感觉这个位置缺少鳞片的保护,可能会是弱点。这一击让龙化的葛老头也感到一些意外,但身体还是保持着一动不动姿态,仿佛它也需要承担下这一击,来建立自己的信心。
“叮~”
带着金属敲击一般的颤音,江晓俞整条手臂震的发麻,它的腿上却只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白印儿。
隔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它应该对自己这具新的身体相当满意。低头看了一眼,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江晓俞的背后,快的匪夷所思,又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下一项对身体的测试。
它从后面用两只手握住了江晓俞,然后奋力把人向上抛了出去,瞬间加速太快,江晓俞甚至产生了一种坐游乐场海盗船的感觉。而当身体在空中最高点停住的时候,龙化的老葛早已展开双翼等在那里。
轻轻一推,江晓俞便沿着一条抛物线,落向了屋顶外面……
大脑里一片空白,身体向下坠落,风声在耳边呼啸,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一生的过往放电影一般出现在眼前。江晓俞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一生太短了,还凑不够播放时间,所以只是透过大楼的玻璃外墙,看着自己清晰的倒影。
“难道这就完蛋了?”
透过恐惧与绝望,江晓俞看着玻璃中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委屈的想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然后,他看见了一只红蓝相间胖鸟,在玻璃的倒影里,从身后的大楼背面飞了出来。
党哥翅膀扇的飞快,一瞬间就飞到了江晓俞的身下,他只觉得屁股底下一阵暖意,便骑在党哥的脖子上,飞回了大厦的楼顶。
死里逃生的感觉,简直不能更好。
“差点没赶上。”说话的时候,党哥已经变回了白花花的胖子。
“您不穿上点么?这样……不太好吧……”江晓俞看着党哥,觉得事情的转变有点过于跳跃,一边是体型高大龙化的恐怖生物,一边是白花花的中年男人,刚刚那种与邪恶魔头死斗的史诗感荡然无存,剧情急转直下变成了狗血的b级片网络大电影。
“不用了,反正一会打起来穿了也白穿。”党哥回答的很严肃,江晓俞却听得一头雾水,头顶的黑线、企鹅村的乌鸦、黑人问号一起出现,心想难道还有必须“坦诚相见”战斗的门派么?
党哥活动了一下肩膀,也径直朝着龙化的老葛走过去,脚下每迈出一步,身形便也随着增大一号,就像龟仙人和童虎一样,在某种能力的加持下,眼看着肌肉在肥膘儿下面隆起。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在身形与气势上已经旗鼓相当了。
此时的党哥已经完全不像平日里的他,背阔肌、斜方肌、三角肌连成一片,梗了梗脖子,关节噼啪一阵爆响,十足的流氓恶人。这还没完,下一刻,党哥便使出了毕方鸟一族作为“御火者”该有的本事全身的毛发都燃烧了起来。
头发、眉毛、胸毛、腿毛、腋毛、裆下……都燃起了熊熊烈火,燃烧的胸毛,别有一番霸道。
这时候江晓俞才明白,党哥为什么说“穿了也白穿”。
“老葛,这么多年了,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何必非要走到这一步呢?”
“道不同,你能和这些满手鲜血的人类混在一起,我做不到。我要为族人报仇,你若拦我,就别怪我不念旧情。”石板面具后面的声音更沙哑了。
“安宁来之不易,求同存异才是出路,我再劝你最后一句,回头是岸。”
“多说无益,动手吧。”
漆黑的鳞片与燃烧的肌肉剧烈的撞击在一起,两个人都选择了硬碰硬的战斗方式,没有人回避,没有人躲闪,只是接下对方的招式,然后再把拳头轰回去,纯粹力量的比拼。
爆炸般的风压落在江晓俞身上,声音轰击着耳膜,这是他意料之外的战斗强度。火光飞溅,烈焰灼烧着漆黑的鳞片,泛着寒光的利爪也在火焰深处留下整齐的刻痕。
铁拳像气锤一样彼此轰击,腹部、脸颊、肋下,两个人都放弃了躲闪,把自己完全置于对方的拳头之下。这是关乎理念与信仰的战斗,花俏的招式只会让人显得不够纯洁、不够虔诚。
战斗堪称惨烈,这时候江晓俞腕上的手表震了两下,“请尽快结束行动,执行局对现场的封锁控制已经接近能力极限。”是系统发来的消息。
江晓俞心急如焚,但却帮不上忙。看着战斗中的两个人伤痕累累,这种心情就像盯着一枚在空中翻转的硬币,如果落地时反面朝上,世界就将毁灭一样。
党哥把拳头高高举起,肩膀与手臂上的肌肉像爆炸一般,皮肤下面血管鼓胀,蕴含了全身的力气与信念,要给予对方终结的一击。
龙化的老葛却在这一刻使了诈,它用黑色骨翼的一角遮住了党哥的视线,趁机转身窜到了他的背后。放弃了战士的尊严,选择了卑鄙的一击,利爪从背后落在了党哥的腰间,黑色的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江晓俞感觉万念俱灰,仿佛天都要塌了一样。这时候腕上的手表又不合时宜的震动了两下,江晓俞在心里不停咒骂,“催!还催!这边命都要没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
抬手一看,却是何芝诺发来的:“我妈让你明天晚上过来吃饭,说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何小胖说他想江毛毛了。”
看着小屏幕上的几个字,心里一股暖流。
是啊,所有悲壮的故事都是一样的,如果一直向前寻找拼命的理由,只是因为有非要保护不可的人在。
想到这,江晓俞感到内心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仿佛自我已经和环境融为一体,空气中所有细微的变化,都清晰的展现在眼前。
南窗风起,夏末花落。
这个季节,风从东南吹来,气流中还带着海风的波澜,风暴的余威被平原梳理成温婉的线条,又在穿越钢筋水泥的森林时拖拽出焦急的弧线。风穿过眼前的楼顶,被党哥身上的火焰加热后冲天而起,带动着四周的空气都往两个人身上涌。
风从他们身上滑过,江晓俞终于看见了那些微小的漩涡与乱流,就在石板面具的边缘上。
“右眉骨!面具边上!接缝里!”江晓俞大声喊了出来。
党哥身上的烈焰一阵爆燃,回身一肘压制住了对方,作为亲手开辟了新时代的一员,他当然也有更多非要保护不可的人在。
燃烧着的手刀直接贯入面具和鳞片的接缝里,准确的划过头皮深处,向下穿透脊髓。烈焰仿佛在沿着黑色的脊背奔跑,伸着黑色骨刺的脊椎骨一块接一块的在手刀下崩裂,黑色的血浆在他背后喷出,像一道帷幕。
神经系统被完全破坏,龙化的身躯瘫软在地,趴在了自己的血浆之中。面具脱落,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让执行局的人来打扫战场,快!”说完这句话,党哥捂着后腰躺在地上,暂时闭上了双眼。喘着粗气的同时,身体也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一种相当不雅观的状态……
江晓俞发完信息抬起头来,却看见江毛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包里跑出来了。翘起鼻尖四处嗅探,以一种和当前场景极其不和谐的姿态,向一滩黑血的地方蠕动过去。
想拦已经来不及了,他起先是觉得沾上了脏东西很麻烦回去要洗澡,转而一想难道江毛毛是想要喝这个血么?心里一阵发凉……
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江毛毛蠕动过去之后,居然张开嘴把石板面具的碎片给吞下去了……
更意外的是,打了个饱嗝之后,江毛毛居然也变身了!
头顶长出了一只独角,短短的像一只大号的田螺。屁股后头钻出一条尾巴,上面包裹着细密的鳞片。从头上的独角到尾巴尖儿,也冒出了一溜小鼓包,一个挨着一个的。简直像是从低龄少儿动画片里走出来的,看得江晓俞直皱眉头。
这时候江毛毛回过头来,正咧嘴傻笑,一脸的心满意足,仿佛他才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不过,小东西确实是越长越别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