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荒郊野外,人心在这样的地方往往会显得更加纯粹,因为这种时候大部分人再也顾不上装腔作势,也来不及去幻想那些飘在蓝天白云上面的美好未来。
人在这样的时候,心底里最先蠢蠢欲动的是恐惧。有人说,人性中最原始的情感就是恐惧,而最大的恐惧,就是对未知的恐惧。恐惧推动人类思考问题,认识世界甚至征服世界,但其中最大的未知何为死亡,何处是死后的世界却永远作为最令人惊恐的梦魇,出现在每一个无眠的夜晚。
跟在恐惧之后破土而出的则是欲望,有些人选择闭上了望向未来的那只眼睛,他们告诫自己远方只是虚妄,不可琢磨,唯脚下与眼前触手可及。他们把心底的欲望具象化,成为一把匕首,或者成为一只钱袋。
……
月光透过憔悴的树冠,被切割的支离破碎,照在荒凉的土坡上朦胧而杂乱,反而比没有光的漆黑一片更人。几个黑影正在挥动铁铲,扬起褐色的泥土,很快的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坑。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表情猥琐,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抱有不小的期待。
坑就像人那么大,因为里面埋的确实是一个人。他们正在试图挖开一座简陋的新坟,这座新坟甚至来不及竖起一块简陋的石碑。就在几天以前,一个女人被裹在毯子里,孤零零的抛在了这里。
在前几天的一场战斗里,代表王庭驻守一方的军团长打输了,属于执政官的城堡也被付之一炬,而他面对的是一支来历不明的杂牌军,甚至没有明确的情报能说明,这支杂牌军到底效忠于哪一个古老的家族。
更多的人认为那只是一群流民,他们被饥荒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只能放下锄头,以等同于寻死的意志来面对王庭。当然,也少不了有些精明的人混在里面,别有用心,兴风作浪。有些从战场上逃出来的士兵就曾在死前的胡言乱语里说过对方杂乱的队伍里,有生着白色羽翼的天使。
当战败的军团长带着残余的手下撤退的时候,士兵们先是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了那位染上某种不便开口的恶疾,鼻子都快烂没了的巡礼寺使者,然后又把积攒到顶点的怨气都指向了长官年轻貌美的妻子头上。
他们说这女人是巫女,一定是她躲在城堡地牢里做的那些残忍的事情触怒了神明,所以天使才会降临惩戒众人。如果不是军团长纵容她,违逆了神的意志,只凭那些乞丐一样的流民怎么可能冲进城堡里。所以士兵们举着残破带血的长矛,对着军团长说,她应该死,按照老国王的习惯,烧死。
相貌英俊的军团长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他用一只手掩住了自己表情复杂的半边脸颊,只能咬着牙下令处死这个女人,他唯一能做的,是给他的至爱留一个全尸。
她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逃命,因为士兵口中乞丐一样的队伍还在迅速壮大。年轻的皮囊,就这样被裹在毯子里,草草掩埋,而苟活的人带着或许有的悲伤,流落远方。
……
“我好像挖到了。”一个黑影扔下手里的铁铲,小心翼翼的用手拨开泥土,他举着火把低头凑近了仔细的看,“是毛毯,古拉格的斜纹式样,看来我们找到她了。”
“很好,继续。”坐在后面石头上的人身形高大,低沉的声音像是出自巨人之口,他又补充说:“小心点,别把她弄坏了。”
“放心我知道,如果皮肤坏掉……那她就不值钱了。”他声音尖细,说完还从鼻孔里挤出了几声奸笑。
“不过这还真是可惜啊~”这个人语调轻浮的掀开了毛毯,围在旁边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等待的是一具冰冷而美好的身体,也是相当惊人的一大笔钱。
毛毯掀开,裹在里面的人皮肤白皙,肌肤映着散碎的月光,隐约还能看到青色的静脉血管,“容貌还在……”口水滚过喉咙,一片咕哝的回声。他忍不住想要摸一摸那张光洁发亮的脸,对于一名匪帮成员来说,能靠近这样的“上等人”是难以想象的。
颤抖的手指即将碰到青白的脸颊,毯子里的女人居然“刷”的一下睁开了眼!
周围的人都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她纯白的眼球向下一转,露出了瞳孔细长的黑眸。她盯着悬在自己头顶的那只肮脏枯瘦的手,那只手从颤抖到静止,又开始狂乱的抖动起来。
几乎同时,两只白皙修长手从下面破土而出,穿过上面那人的两肋,伸进了他的胸膛里面。
血浆喷射……
愉悦和惊恐的两张脸紧盯着彼此,然后一颗冒着热气的、还在微微抖动的心脏就被掏了出来,血肉淋漓。
心脏悬在嘴边,脸色苍白的女人张大了嘴,连嘴唇都仿佛红润了起来……
但有人比她更快,惊呼声中,坐在后面石头上的人已经跳了起来,他身体在空中向后展开如一张拉满的弓,紧绷的双臂握着巨大的铁锤。
一瞬间铁锤轰然落地,盖住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坑里的两颗头颅都被巨锤砸的稀烂。
“妈的,看来她确实不是个好东西,那些人说的没错。”这个身材高大的人提起铁锤,甩了甩粘在上面的血肉,“你们看看坑里,还有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吧,要是没有,这一趟咱们就亏大了。”
“是!”周围的人先试探了几下,确定那女人真的死透了,才一齐拥了上去。
他扛着铁锤又坐回到后面的大石头上,目光茫然,似乎对眼下的一切并不在意。这群像苍蝇一样的混蛋,也只是让他有种还活着的真实感而已。
“报告!”这时候山坡的另一侧跑上来气喘吁吁的人。
“说,什么事。”他把铁锤立在脚边,抬起了眼角。
“报告老巴图,山口那边,有几个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