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像高速公路一样宽阔的水道,转瞬间便收缩成了一条乡间小路,接着又变成了嬉水乐园里的水滑梯,水流顿时湍急起来,淡蓝色的浪花在身旁飞溅。
如果这是电影里的桥段,那应该是很让人向往的,少年和漂亮的小姐姐一起划着小船,蓝色的浪花像烟火一样腾起来,又在脸庞消散,如果再有灯光师的加持,让一缕暖光照在女主角的侧脸上,该是挺浪漫的场景。
但事实上,对于坐在船头的江晓俞来说,眼下的局面就像放了蓝色清洁剂的马桶在冲水,而他正处在一片漆黑的下水道的最前端。就在前面不远处,这个原本十分巨大的地下空洞就像超市里卖的塑料漏斗一样,急剧收缩成了一个洞穴,湍急的河水淹没了洞穴顶端,这显然不是充气小船该走的路线。
激起的水声就像巨兽的吼叫在回荡,吞没了周萌的叫喊:“你快往回划!争取时间!我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周萌大声喊着,同时用手电飞快的照着两边,如果不能马上找到落脚的地方,被冲进那个洞穴里的话,就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我划呢!根本划不动!!”短桨在江晓俞手里化作一片残影,但也只是让速度稍稍慢下来一点,他望着不远处那个仿佛吞噬一切的洞穴,在心里计算着水流的速度、自己能够憋气的极限以及洞穴可能的长度,但他马上发现这不是一道送分题,只能是一道送命题。
在下一个转角到来之前,周萌在手电光柱扫过的地方,隐约发现了两截腐烂的木头,从旁边向水中伸出来。她来不及想太多,只希望现实能和自己的猜测一样这里曾经会是一处简陋的码头。
来不及深思熟虑,只能赌一把了。
“江晓俞!准备跳船!”周萌拼命喊着,“右边!我喊你就跳。”
“往哪儿跳?!”
“我照的这!使劲跳!越远越好!”
两个人声嘶力竭的大喊,小船在激流里剧烈起伏,手电的光柱像街舞青年混乱摇摆,江晓俞还是看不清到底要往哪儿跳。
“我看不清!”
“看不清也得跳!就是这!快跳船!跳!”
江晓俞踏着小船的边缘,在黑暗中纵身一跃,直冲进旁边更深的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湍急的河水发出微弱的蓝光,正在自己身后渐渐远离。
终究是天无绝人之路,他感觉自己踩断了不知道什么,又拼了命的抓住任何能摸得到的东西,然后,终于趴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手电早已不知去向,但他听得到周萌的喘息声,还有她身上香水的味道,就在旁边。
这时候小船已经冲到了洞穴的边缘,又被水流推着撞向了洞口,两只背包早已经掉到了水里。与岩壁几次摩擦之后,他们的船终于被撕扯成碎片,像一团烂棉絮被水流卷走,瞬间无影无踪。
江晓俞感觉全身的汗一下就涌了出来,疲劳、惊吓、紧张和兴奋,衣服被汗水沾在身上有些凉。就像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手脚冰冷,莫名的一种不真实感。然后他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怕了么?”黑暗中传来了周萌的声音。
“怕了。”
“习惯就好了。”话音刚落,手机的亮光代替了手电,照亮了两个人周围。
江晓俞也爬了起来,顺着亮光看过去,腐朽殆尽的小码头上最后几根倔强的木头已经被他们踩断了。脚下这里,是岸边仅有的一小块平坦的地方,前面是几层石头台阶,再往远处又是一片黑暗。
“码头修在这种地方,真是要命,这用户体验也太不好了。”对于江晓俞来说,吐槽就是最好的解压手段。
周萌一手举着手机照亮,另一只手从靴筒里拔出了匕首,反手握着举在胸前,“那只能说明这个地方就没想让人随便来,或者藏着什么,或者关着什么,总之要小心点了。”
她站到台阶上面,又往回看了看小码头上这些腐朽的木块,“不过看样子,这地方应该很久很久没人来过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反正幸亏有这个地方,否则咱俩今天就算是光荣殉职了。”
“你是殉职,我只能算是逊。要是真交代在这,过两天肯定有媒体的人去我们楼找邻居打听,你猜回头新闻头条得怎么写?”
“怎么写?”
“青葱少年离奇失踪,生前曾与妖艳社会女性来往。”
“切,能跟我这种妖艳小姐姐死在一块,你就知足吧,多少人还没这机会呢。得了别贫了,往里边走吧,看看到底这是什么地方。”
沿着台阶一直往里,蜿蜒的隧道像是硬生生从石壁上开凿出来的,两个人走在里面,轰隆隆的水声却一直隐隐约约的在耳边回响,仿佛这个隧道就修在那条水路旁边。
周萌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从胸前的兜里掏出了地图和gps,信号微弱,显示的位置飘忽不定,但终究是在一个固定的范围里。
“你猜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儿?”她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语气里带着意外与惊喜。
“猜不着。”
“咱们现在就在后海下边。”她故意放慢了语速,小声的说。
“那就是说……”
“是的,那就是说,后海在咱们上边,而那条蓝色的地下河现在就在旁边,337号就是在这附近,从我们上面钻进了旁边的水里。”周萌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表情有些兴奋,就像是谜底已经揭晓。
“所以在那个视频里,水底涌出的蓝色确实是这里的水,所以337号应该就是沿着刚才水流的方向,那它现在应该就在咱们前头?”江晓俞也觉得线索确实都对上了。
周萌重重的点了点头,表情里欣喜而又严肃。
眼下,实际情况和事先的判断逐渐吻合,而前边似乎就该是紫禁城的地下了,龙穴、海眼,这些看似不着边际的东西仿佛也越来越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