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宫在船舱里听得外头说话声,病恹恹的问道:“忠叔,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韩忠抹干了眼泪,止住了心里的愤怒和悲伤,忙道“无事,无事,船要开了,”只是声音仍在颤抖,随后进了船舱。“我怎的隐约听到江宁府失火?”“那船家自江宁过来,说是江宁哪个不小心的家伙家里走水了,无甚大事”“无事便好,若是走火严重,可有的爹爹忙了”韩忠听得他说“爹爹”二字,心里更是难过,思量了许久,仍是魏告诉他实情,只待到了安庆,将韩宫安排妥当,他便折身江宁,亲自去看一看,以免这帮客商传讹。只是这名字怕是得换一个了。
“小公子,老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忠叔有何话,自说便说,爹爹嘱托我这一路听你吩咐,您老说如何便就是了”
”既然如此,老仆便不客气了,我们这一路行来,小公子您也看到了,虽说这是太平盛世,可这争斗随有发生,老仆思量着,未免给老大人招来麻烦,你我二人须得换个身份。”
“为何要换身份?”
“小公子您想啊,老大人身为江宁府要员,难免得罪几个人,这些人若是得知您是老大人的公子,心生歹意,拿您来要挟老大人,岂不是给老大人带来麻烦,若是江宁治所下,有人巴结奉承老大人,拂了他们的情,岂不是得罪这些人,可若是承了他们的情,还须老大人为难?”
”爹爹做了那么多好事,岂会得罪人?”
“小公子有所不知,老大人做的好事愈多,就把这坏人得罪的愈深”
“那谁又是坏人?”
“这坏人好人哪是那么分得清,这个以后再细说,如今,老仆觉得我二人在路上还是要给老大人省些麻烦的好”
韩宫听得能给自己父亲省些麻烦,自是同意。
韩忠见着把韩宫哄骗的同意,也是松了口气,他生怕韩宫犯脾气不同意,韩易既可能遇害,难保那些贼人打听得他二人踪迹,斩草除根,这里一路去京兆自是艰险。
“既是如此,往后若有人问起来,小公子只需回:家里丧亲,无处可亲,前往京兆投奔舅舅便是,若有人问起姓名,只说姓原,名宫,老仆自随主家姓换做原忠便是。”
“为何要换做原宫?”
“老仆曾听闻老大人讲,韩字又换作井垣,百家姓既无井姓,又无垣姓,索性换作原吧”
二人商量妥身份问题,待得船开,便不在多言语。韩宫大病未愈,韩忠又是心事重重,一日之间问了船工不下数次何时到安庆,船工回道:“到安庆约摸着还得十来天。”韩忠已是心急,十来天到安庆,往返江宁就得二十多天,这二十多天韩宫无人照看他自是不放心。打听到前方离庐江不远,便改变了主意,准备在庐江将韩宫安顿好,返回江宁。
船行至庐江已是第三天中午,韩忠牵了小毛驴向客商秦老板辞了行,只告知自家小公子身体有恙,需要在庐江请个郎中,那秦老板看着韩宫仍是病恹恹的样子,也是同意,将之前收的定金也是退了回去,韩忠也是推辞,说这一路打搅,合该收多少就收多少。秦老板也道:“你二人这一老一小,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更何况几顿饭菜也没几个钱,留着这些银两给小郎君补补身子。”他继续道:“我家夫人再过数月临产,我这也算是做做善事,给我那尚未出生的孩子攒攒功德,唯盼母子平安。”韩忠道:“秦老板,善人也,家中一定平安。”拉着韩宫一块向秦老板道了谢。
待到进城寻了个客栈,请了个郎中给韩宫看了看,开了几服药。拉过店小二,付了店费,又多给了那小二几两碎银,说是自己要出去一趟,快则三四天,叮嘱店小二照顾好韩宫。那小二得了几两碎银,自是满口答应,只是给韩忠道,莫让韩宫乱跑,自然无碍。韩忠也晓得道理,自是应允。
二人用过饭菜,打听到下午有从庐江到江宁的船只,韩忠便决定歇会脚便回江宁。
回了房间,韩忠向韩宫道:“小公子在此地歇息静养几天,出门时老爷交代了老仆件事,还未来得及办,老仆已嘱托那小二照顾小公子,无甚大碍,有事寻那店家即可。”
韩宫道:“忠叔自去便可,这船坐的也闷的慌,便在这歇几天,我自是在此处等忠叔。”
韩忠宽慰道:“小公子且放心,老仆此去最多五日便可返回,若是五日没返回,小公子包裹里尚有些银两,便自行寻个船家前往京兆。”
韩宫道:“忠叔此去又路途不远,怎会返不回来,我在此处等着即可。”
韩忠勉强笑道:“这不是怕路上耽搁了么”
“那我便多等忠叔几日即可”
韩忠给韩宫吩咐妥当,将前往京兆的路线也一并说了清楚,并且一再叮嘱,这五日不可乱动,只管好好歇息,安心等他回来,便去了码头,乘坐去往江宁的船了。
韩宫以前也经常遇到这些事,他父亲出门公干,韩忠随行跑腿,将他托付于交好的同僚之处,也即习惯了,他也只管安心在此处等着即可。
却说韩忠离去已经两日之久,韩宫在客栈实在闷得慌,翻了翻韩易交予他的书,便托那店小二给他买些纸墨,习起了字来。
韩忠这一日傍晚感至江宁,匆匆忙忙的进了江宁城,他行事也小心,只往远远处向通判府走去,却看了原来的通判府已经成了一堆焦黑的废墟,不由的眼前一黑,虽是之前已有听闻,只是亲眼见到仍是不能接受。忍者心里的伤痛,打听到韩易被葬在钟山附近,便买了些香烛祭品前往钟山,旁人问起他打听韩易干甚,他只说通判大人与他有恩,前去祭奠一番,旁人也赞他高义。
到钟山时已是天黑,韩忠暗道:正好天黑无人,祭奠完老大人,早日去寻了小公子,赶早带到京兆。待寻到韩易葬所处时已是子时,看着孤零零的坟墓,韩忠不禁悲从中来,摆好香烛祭品,倒了一壶黄酒,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对着韩易墓碑道:“老大人尽管放心,老仆定会将小公子安全送到!”
是时,只有几点星光闪烁。却听得传来一阵阵阴恻恻的笑声:“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一个漏网之鱼,说不得,合该我立此功。”韩忠听到笑声却是一阵惊恐:坏了,千算万算,竟是未想到还有贼人守在此处!可怜小公子该如何是好!
只见一道刀光乍起,一道鲜血喷洒在孤零零的墓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