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
嘉兴城外,碧波湖畔双子山上有一座声名远播的‘碣石山庄’。
在这里登高望远,千里大江水色澄澈,远远像一条白色绸带纠缠于绵延起伏的苍山峻岭,如簇如拥。
夕阳斜照,来往货船推出层层波澜,而岸上商铺的酒旗也在西风中飘摇摆动;更远处,游船画舫好似从云中驶过,镀着一层淡薄的云雾,逍遥临凡。
可让‘碣石山庄’闻名云州的不是这碧波湖畔的绝色美景,而是因为它的主人石丛涛
桌、椅、床,这是一间布置十分简单的房间,而唯一的装饰品便是那副挂放在一侧墙壁上的娟画,乃是陋室之内一未嫁贫女独自纺纱织衣,画风古拙而又栩栩如生,那微微泛黄的卷轴证明其存在长久的年月和历史。
而留白处正提着一首秦韬玉的七言律诗: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一首《贫女》,以诗应景,着实十分贴切。
此时,石丛涛如往常一般站在画卷之前静静凝视而久久不语,已然除了眼前之物再也容不下其他。
如果任何一个熟悉石丛涛的人在旁边都会十分惊讶,毕竟这石庄主平生可对文人那一套玩意向来厌烦,最是讨厌舞文弄墨的事情了,这也是被很多清流诟病的地方。
现如今,这粗鄙的石庄主紧盯着一副画作久久不动,实是让他人难以理解。
石丛涛除武学之外向来清心寡欲,眼中也再无他物。
“遥遥想来,自己看着这幅画究竟过去了多久了……”
石丛涛原本的名字早就已经遗忘,本来不是什么好名,而现今这个名字则是一位老先生所起。
那正值自己二十五六,年少轻狂间挑翻十二名家而威名大噪,也正是这位老先生送了这副《贫女嫁织图》而改变自己这一生的命运。
那不仅是一幅画,更是一门武学,一门堪称奇迹的武学,进境之快速、内力之霸道让人瞠目结舌。
想当初自己毅然苦练五年,待再入江湖时一举打败十二位后天高手而成世人敬仰的一代名侠,而‘净气琉璃功’正是这部武学的名字。
可如今,已是过去整整三十年了,这门武学自从数年前步入‘地元境’巅峰开始便止步不前,无论如何修炼始终摸不到突破的门径。
这让早已习惯‘净气琉璃功’提升速度的石丛涛心焦不已,偏又毫无前进的办法。
深感‘净气琉璃功’难有寸进之后,便将注意力转移至其他内功心法上,期望依靠其它功法而有所突破,
可因体内的内力霸道至极,任何他类功法修出的内力都会被顷刻排出体外,仅有几次强留异种真气也因走火入魔而功败垂成。
“难道……我石丛涛的命运便是止步后天巅峰……先天境啊!”
石丛涛摇头叹声:“现今唯一能帮助自己突破的,恐怕只有当初传授功法的那位老先生吧!可过去这么多年……”
木然推开房门,石丛涛突然心有所感。
抬头看去,便发现这院中石椅之上竟坐着一人,那人正悠然吃喝着先前让下人准备的酒菜。
石丛涛数年间的江湖地位崇高,何曾有过如此境遇一时不由怒喝道:“何人!竟敢擅闯‘碣石山庄’?”
而对方却是施施然地放下酒杯,缓缓回头。
这张脸孔是如此地熟悉,魂牵梦绕间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
“恩~人!竟是您?!”
那硕大的鹰钩鼻和微眯的眼睛让人看得发寒,却让石丛涛心中十分的火热。
数十年未见,对方神采依旧,乃至脸上的皱纹都没多添一条,足以说明对方至少拥有先天境的修为。
那石椅之上的老人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缓缓说:“数十年不见,想不到石大侠风采更胜当年啊!”
几步赶至,石丛涛深鞠一礼,恭敬道:“晚辈已是不惑之年,可前辈却是风采依旧,晚辈诚心敬服!”
“整整数十几年,真是让我这个老人家等得好不心焦……”哈哈一乐,这老人悠悠道:“不知这么长时间,你的修为达至后天巅峰是否难有寸进呢?”
对方果有突破先天境的办法。
兴奋异常,石丛涛连忙道:“正如前辈所说,晚辈几年达至后天巅峰便再难寸进,一直未能突破至先天境而辜负前辈重托,万分汗然。”
老人摆手笑道:“说错了,你的功法本来便只能修至后天巅峰,无论后面怎样修也绝不可能突破后天境界。”
恍如一盆凉水倒扣而下,石丛涛大惊道:“只能修至后天巅峰,难道没有办法突破之法!”
老人眼睛一眯道:“突破之法?呵呵,有,当然有……”
石丛涛倏然呆立继而跪地叩头道:“若有达至先天境的法子,还请前辈成全!晚辈永记大恩,今后肝脑涂地,决不推辞……”
“不忙,不忙……想要知道突破之法,我得先带个人给你引荐一下。”
老人轻轻拍手,其后自小院之外独步进来一人。
“咦?是你……”石丛涛面露诧异之色。
因为进来之人,竟是山庄中当了数十年下人的林哑翁,此人天生口不能言,是在无意间救过自己一命才会被收入山庄之内,只是之前老态龙钟的模样消失不见,而且精气神十足。
而对方来到小院,紧接着向老人跪地叩首道:“见过御主,属下祝御主永福天寿,泽披万代……”
石丛涛猛地后退了几步,一个在身边呆了几十年的哑巴突然说话,任何人第一个反应都不会是惊喜,而是害怕乃至惊惧,一种落入陷阱中的惶恐感萦绕心头。
“这,这是……”
“这就是我要介绍给你的人,你不是想知道练习了‘净气琉璃功’之人是如何突破到后天的么?
老人淡淡一笑指着脚边的林哑公道:“就让他跟你说吧!”
说完便又拿起桌上的酒壶再次自斟自饮起来,仿佛身旁没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