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不是父亲,只是身材相似罢了。
王元佩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副画面,他狂怒的父亲手持马鞭暴打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在皮鞭下翻滚哀嚎……
不对,那一幕是假的,果然他父亲决心出手,又岂会抽她一顿了事,他一定会杀了她!
自己怎么那么蠢,为何会相信这些?
这帮无耻之徒设计哄骗他,刺激他疯狂,让他失去理智,乃至铸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丰州是毁在他的手上啊。
“陈将军命令我们即刻杀了王元佩,迎接李帅进城。”
那个非但身材像极了王钦茂,说话的嗓音也有七分神似的男人一出口就把王元佩吓了一跳,他们已经开始密谋杀害自己,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叮铃跟他们在一起,她又是什么人?
“一定要杀他吗?”这是她的声音,流露出一丝犹豫。
“怎么,你们假戏真做,难道做出感情来了?”
“不,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么做将来会陷入被动。你们想一想,主上只是恨王家不听话,并无彻底剿灭的意思,否则李帅早就夷平了丰州城。若是主上念及旧情赦免了王家,那王家到了长安还是豪强,我们杀了王元佩,将来怎么跟他们交代?”
王元佩石化,她的嘴里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叮铃吗?
“你未免想的太多了。他杀了新军和讲武堂那么多人,主上怎么会赦免他?”
“怎么会?为了天下大局,死几个人算什么,红柳滩一战死了几千人,那也算不得什么,就算你我都死在这,该赦免还是会赦免。在帝王的棋盘里,你我不过是些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罢了。”
“这,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还是应该跟他谈谈,争取他主动归顺,这样于王家于朝廷于你我都有利。”
“李默给你喝了多少**汤,我看你是昏了头。”那汉子说到这,忽然扬手一甩,一支飞镖就射了出去,“什么人——”
紧接着一条精悍的汉子破窗而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手中已经扣了三枚飞刀,但什么人都没看到,只有一只惊慌窜逃的狸猫。
……
劝降信是送进城里了,但李默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
王元佩现在整个儿处于癫狂之中,他根本听不进任何意见。
他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左寺坊身上,希望陈人豪能大显神威。
“陈将军来了。”
为了方便行事,陈人豪现在挂着行营参将的牌子。
“怎么样?”
李默焦急地问道,其实不必陈人豪回答他也知道,营救失败了。
“昨夜,阴山司组织人手突入王元璋宅邸,把郡主救了出来,但消息走漏,被王元佩率兵围住,郡主为了救人孤身犯险去见王元佩,被扣留了。现在正押在州衙大牢。”
“怎么会这样,这听起来像个圈套。”
“卑职无能,辜负了大帅的重托。”
李默扶起陈人豪:“你要想尽一切办法,确保郡主的安全。”
正说着就听到前堂响起了聚将鼓。
三军已经休整完毕,催促结束战争的诏书也到了军中,而且已经是第三封了,李默迫不得已只得下令今日攻城。
他满怀希望左寺坊能把宁槿救出来,却最终还是失败了。现在只能执行第二套方案。
鼓声刚落,李默就出现在了点将台上。大纛之下,他金盔金甲,身披紫色披风,气度威严至极。一方大帅,调兵遣将,手持斧钺,有生杀予夺的特权,台下众将莫敢不从。
“三军听令,今日天黑之前务必攻下丰州城,我与尔等痛饮庆功酒。”
三军将士齐声呐喊:必胜,必胜,声震云霄。
三门巨炮按平均安排在城东、城南、城西,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东门、南门、西门。各部将士摩拳擦掌,只等着城门飞上天。
“且慢动手,宜春郡主有话说,请李大帅答话。”
两骑飞出,一男一女,女子盛装,正是宜春郡主宁槿。
这一戏剧性的变化让很多人不能适应,大战在即,宁槿跑出来干嘛,她哪头的?
李默得到消息赶到南门,他要单骑去见宁槿,众将坚决不肯。
李默怒道:“一个弱女子,能奈我何?”
小七为李默辩护道:“没事,没事,他们是老相好,没事的。”
众将于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传言是真的,怪不得李帅迟迟不肯攻城,原来,明白了。
李默单骑出迎,距离城池三百步处停住,这是裴如卿给他下的死命令,如果李默胆敢再往前一步,他一定上奏朝廷,参劾他。
三百步,一般的弓箭会失去准头,加上李默一身精良的甲胄,足以保证他的安全,若再向前,那就落入对方的弓弩射程范围内,会失去安全保障。
但李默还是向前多走了五十步,他不走,宁槿就要走过来,他肯见宁槿是基于对她的信任,既然相信她,也就不在乎这几十步距离。
盛装之下的宁槿面容清瘦,神情疲惫,两只眼睛都熬红了。
李默道:“你真的不该管这些事。”
宁槿道:“我是王家媳妇,事关家族存亡,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李默道:“你不光是王家的媳妇,你还是宁家的女儿!”
宁槿道:“若夫家尽是反叛,我这个宁家女儿又将如何自处?”
李默当然知道她的为难,否则她也不会冒险跑到这来了,便缓了口气:“你约我出来想说什么?”
宁槿道:“家事国事说到底都是一回事。王家镇守丰州多年,为大梁戍边,为大夏戍边,虽有异心,到底没有投敌。仅仅因为被小人构陷,你就将他灭族,试问将来地方实力派还有谁敢归顺大夏?若是个个都顽抗到底,试问天下几时能平?你在河南山东招抚并用,不到一年就占有二十二州,这是你的英明,若个个都死战不降,你会有今日的荣耀吗。更何况王家经营多年,朝中有多少党羽,这些人将来都会成为你的死敌。”
李默道:“你觉得我会怕他们。”
宁槿道:“你跟他们无冤无仇,又何必为自己招惹麻烦?”
李默笑了笑:“王家割据之心是有的,落到今日这步田地纯粹是咎由自取。而且你担心的东西其实也不是不存在的,我何尝要灭他的族,王钦茂、王元德、王元乾都在军中,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现在活得好好的,回到长安,还能活着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放了他们?宁槿,我知道你生性要强,但这不是你逞能的时候,你听我的,你不要管这些事。纵然王家灭门,与你又有多少干系,王元璋是你的丈夫,但你爱他吗,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有什么感情,他的死活本不关你的事!”
宁槿冷笑道:“为人行事,只求利益?你将天地良心往哪摆?我谢谢你的忠告,我也知道这事很难做,但我还是来了,因为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心狠手毒之辈。”
李默道:“你不要给我戴高帽,你说王家被人冤枉,你叫他拿出证据来,他拿不出来,我却能拿出他杀官造反的证据。过去,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可他依然举兵抗拒。为臣子者举兵对抗君王,换做你坐我的位置,你如何自处?”
宁槿冷笑道:“你一个臣子,却常怀帝王之心,你与乱臣贼子有何区别?”
李默气的脸色发青,怒哼一声,本欲拂袖而去,又忍住了:“今日你出城见我,就是为了奚落我。你这张嘴啊。”
宁槿也觉得今天的话说的太重了,她来此可不是为了奚落李默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劝他出城归附,为了丰州百姓,为了我。我求你了!”
李默道:“给你半天时间,午后再无答复,大军必定攻城。”
军令如山,不光是给部将的,统帅自己也要受其节制,给她半天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