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是我的猜测，但现在看起来是真的，”斯特恩用他的鹅毛笔在自己的记事本上飞快记录着什么，但接着又开始划去，“我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卢克，你听说妖术吗？”

“听过，你们这种法师使用的魔法，不就是妖术嘛。”卢克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把奥术和妖术混淆了，”斯特恩并不奇怪，除了法师自身的群体，在战士和平民眼中，能发出奇奇怪怪效果的人，都是同一个种类。叫魔法也好，妖术也罢，在他们眼里通通没有区别。

在斯特恩的讲解下，卢克终于明白了奥术的原理。

奥术是有迹可循的东西，施法者通过念出特定的音节，调集周围的奥术能量，无论是冰箭还是火球，都在常人的理性感知范围。而有些类似祈愿术的魔法，也是让奥术能量成为媒介，造成部分空间或时间的扭曲来达成最终结果的。

卢克稍加思考，发现极能的使用也并非难以理解，世间万物举一反三，都能推断，于是疑惑：“难道妖术是通过另一种和奥术完全不同的能量来达成目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斯特恩用粗壮的指关节叩了叩木桌，开始讲解妖术。

据说妖术源自创世之战之前的时代，在诸神消灭邪神，将邪能彻底封印之后，奥术迎来了一波光辉的发展时期。比起晦涩难懂，对学习者的天赋要求极高的妖术，奥术更容易被普通人接受。

妖术最大的特点，就是其毫无逻辑可循。

“一个在田间玩耍的小女孩，突然从散落在地面的石碑上感觉到了什么，于是瞬间掌握了把人变成青蛙的能力。而那些石碑，已经在那里存在了数千年，被无数人看到过。”

“失足跌倒的老妇，醒来后掌握了一种奇特的语言，她能看到未来一段时间发生的东西，她能指挥猫头鹰、蝙蝠，她能在夜幕降临时唤起坟墓间的亡灵。”

“很多时候，人们把她们叫做巫婆或女巫，但这能力，并非属于巫术或奥术。”

“这种全凭感觉，全凭天赋得来的东西，我们把它称为妖术威力强大却极难学习并掌握的东西。”

卢克把名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你是说只有我们才能看到名单上的真实记录？这张名单上被施加了妖术？”

“是的。”

“可我们怎么才能证明这上面有妖术存在？”卢克无论从纸张还是文字中都无法发现什么，显得有些沮丧，“况且万一我们看到的也是不真实的存在呢？你看，这玩意已经成功欺骗了那位学长，说不定我们看到的东西，也正是某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所以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掌控范围……”斯特恩把那份名单放回原处，“我的建议是寻找魔法学院高年级的导师来解决此事，不，高年级还不行，至少得是实力高深且对妖术有所研究的法师。”

“或许我们可以找乔蒂。”卢克想起了女学霸，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学院副院长那边她也能说上话。

斯特恩表示可行，但勒内立即反对。

“等到你们找到乔蒂，再联系上导师，索菲娅恐怕已经饿死在里面了！”

斯特恩示意战士放开自己的领子，表示大家有话好好说：“这事情的确十分紧急，我这里还有个二年级才会用到的魔法阵，也许可以找到真正的入口，不过我们完全无法预料到那地下有什么东西。”

“还能有什么怪物不成？”勒内拍了拍背上的盾牌，“如果真的有强大的怪物，那么它为什么不在那天晚上袭击我们，反而要造出一个假的门和地下室来骗我们进去？”

卢克表示同意：“说说你的魔法阵吧。”

斯特恩叹了口气：“真知归返的五芒星，这个法阵你们都听过吧？唔，梅莉听过，勒内与卢克没有？你可是贵族来着。好吧，这个法阵比较鸡肋，作用是连接最近的异空间，无视其与施法者当前位面的具体联系方式。”

“既然有这么简单办法，你还藏着不早说，”勒内双眼放光，仿佛索菲娅已近在眼前，“还等什么，我们赶紧上路吧！”

斯特恩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忍破坏勒内的兴致：“这个五芒星法阵的要求比较特殊，需要五名施法者各自站到五芒星的尖角上，同时念出咒语，而后连人带法阵，将会出现在最近的异空间。勒内，我们缺一个人。”

“咦，谁说我们缺人了，那不是乔蒂嘛！”勒内指指通往楼上的扶梯，乔蒂纤细的身影套在宽大的黑**法袍中，手里夹着两本书走下来，冲大家挥了挥手。

“你们几个，是在为期中测试做准备吗？”学姐在黑岩村和大家混熟，没有了当时那种一板一眼的严肃。

乔蒂在听说了勒内的遭遇后立即表示找回索菲娅是自己义不容辞的任务，而听了斯特恩使用真知归返的五芒星法阵后也是完全认同。

图书馆的午后人员渐少，此时前往，在那个角落发动法阵，不会引起注意。斯特恩貌似从来不缺施法材料，他掏出魔法粉尘和笔刷，乔蒂显然对这个法术熟记于心，两人协力，不一会儿一个完整的五芒星法阵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幸好我提前把材料袋带上了，”斯特恩让乔蒂、卢克、勒内、梅莉分别在各个角落站好，然后把启动法阵的咒语念给大家听，“你们三人没有学习过魔法，所以本质上不能对法阵运行造成影响……不过只要跟着念就好。”

走廊还是那条走廊，这时候没有人来人往，期间有个看起来是新生的少女路过，看到这架势也匆匆跑了。

法阵启动之时，斯特恩突然对乔蒂说：“那天黑岩村的地洞里，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干掉男爵的三阶骑士，还没和你道谢呢。”

乔蒂一脸鄙视：“斯特恩同学，我觉得你有必要重新训练一下自己的记忆力，那天是你和卢克干掉了骑士，而我只是被绑在一边。”

斯特恩恍然大悟：“最近功课太多，有些糊涂了。”

卢克口中念着斯特恩教的咒语，虽然他完全不明白那奇怪发音的意思，不过既然是念出来就可以，也就照着说。随着咒语将近结束，周围的空间变得模糊，墙上的壁灯与砖石开始扭曲，正常的走廊与木门开始旋转。五芒星法阵用魔法粉尘绘制的线条闪耀着赤红的光芒，明亮刺眼。

法阵开始传送的瞬间，卢克突然发现五芒星有个角落空空如也，奇怪的是法阵成功运行了。应该站在那个位置的人是谁？卢克没来得及思考，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周围的声音与颜色一齐消失不见。

……

地板冰凉，从那些石砖头的缝隙中透出丝丝寒意，卢克从黑暗中拄起身子，努力让眼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真知归返五芒星就在脚下，奇怪的是另外四人却不见了踪影。

“滴”光脑熟悉的声音响起，“警报，有异能量试图干扰宿主脑波，已为您屏蔽。您可以选择解除屏蔽，由此导致的一切后果本机概不负责。”

“继续屏蔽。”

“探测到附近有高纯度能量源，是否为宿主显示位置？”

卢克大喜，除了上次双首蛇高塔中不起眼的砖头提供了一些能量，这么久都没有再次遇到野生的能量源了。

魔法晶石等东西学院里的确有的是，可这玩意卢克买不起，也没有偷盗的心思。

莫名被法阵传送过来，立即遇到能量源，这令卢克动心异常，这次要是拿到那能量，估计能再开启某个技能的教学吧。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那间消失的密室。

排列整齐的书架和老旧的桌椅显得如此熟悉，虽然卢克没能找到那晚索菲娅休息的地方，或是自己和勒内搬动过桌椅的位置，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密室。

与那晚不同的是，壁灯并非随着人的走动而自动开启熄灭，必须到灯的下方找到开关手动开启。那灯的样式也与现在常见的不同，卢克在家族古老的壁画中见过那种样式的壁灯，似乎已经淘汰数十年了。

勒内他们去哪儿了？卢克自己观察地面，没有脚印，而书架和桌子跟是没有挪动过的迹象。

他们应该不会丢下自己不管，而斯特恩如果有不得已要离开的理由，也肯定会给自己留下提示，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想要让胖法师这样离开，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情况紧急，不得已丢下自己；另一个则是一切正常，他们感觉毫无威胁，就自然开始了探索。

如果是一切正常，那就意味着自己也正常随着他们离开了。

就像当时突兀出现在楼梯上的乔蒂一样？

想必斯特恩当时也是有所察觉的，所以才向乔蒂问出那样的问题。但乔蒂不可能是假的，否则又怎么能清楚知道黑岩村鼠洞中干掉男爵骑士的战斗呢，这事情只有自己三人了解详情来着。

“光脑，我失去知觉的那段时间，是否对周围情况有记录？”

“全息记录对能量消耗较大，仅在宿主允许的时候开启。”光脑回答。

卢克只能自己寻找其他人，他拔出谷地守护者长剑，检查剑刃，然后握住裹着牛皮的剑柄，调整到一个随着可以发动进攻的姿势前进。

极能训练给卢克带来了良好的夜视能力，即使不开壁灯，同样能看清地下室内大概的轮廓。这地方远比想象中大得多，藏书室一个连着一个。从那个堆满了古旧典籍，上面蛛网密布的书架路过时，侧方有一柄短剑落下。

那柄短剑寒光闪烁，只是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保养，在剑格那个位置往上的剑刃表面生出了斑斑锈迹。

“铛嗤！”谷地守护者长剑后发先至，磕开短剑，剑身回转，由下而上撩起，将对手分为两半。卢克来不及思考，躯体已经发起了反应，没想到对手似乎不堪一击，连一招都没挡住。

那是一具毙尸，看起来死去时间不久，脓液和蛆虫在他的筋腱和肿胀的肌肤中糜烂穿行，恶臭扑面而来，把卢克几乎熏晕。

悉悉簌簌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伴随着武器碰撞的脆响。

卢克突然发现自己进入的这个藏书室放置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书架，书架与书架之间不知躺着多少具尸体。

它们有的已经化为枯骨，有的刚开始腐烂，但此时都蹒跚而起，朝自己扑来。

跑。卢克转身朝来时的方向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