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佐薇砍倒的第五个城卫军士兵了。

在安东尼的指挥下，名为城卫军，实为坎贝尔商会打手的精锐步卒一拥而上。他们大多配备了木盾与精钢长剑、皮甲上的重要部位均镶有铁环，以增强防御能力。或许城卫队的武艺无法与正规军相提并论，但坎贝尔商会不遗余力对其进行银币武装，众士兵装备精良。

如果不是酒馆内的柱子、桌子等杂物使得长矛无法施展，这群士兵恐怕能列出个战阵来围攻佐薇。

锁环皮甲在圣能加持的长剑下毫无作用，真正阻挡少女的是城卫队手中的盾牌。如果按照学院的分系方法，这些士兵都可以被划分到盾卫系。

他们的确缺少进攻能力，但在协作和防守上有一手，佐薇的进攻很容易被几面盾牌一齐封锁。

何况卢克就在背后。

“她这是什么斗气？”安东尼为身边的城卫队长。

“看起来没什么特殊，可是威力很大，”商业区的城卫队长本来就是坎贝尔商会的成员，他行了个军礼，“似乎在爆发的那一瞬间有骑士剑术的感觉。”

听到骑士二字，安东尼的脸颊不禁抽搐了一下，但他立即从佐薇的穿着上判断出来，这就是个平民少女，没有任何贵族习惯的装饰。

无论是城卫队长还是安东尼，都无法想象出天武士特纳尔经历过的那些战斗。

深渊与烈焰，浓烟与魔火。

为了掩盖自己的气息，天武士将圣能外在的展现压制到了最低，但威力不变。

传至佐薇，剑身流转的圣能与寻常圣武士白炽耀眼的光芒不同，这白光极为隐蔽，甚至让人无法与寻常斗气区分。

“骑士，”安东尼轻蔑笑着，命令城卫队长，“骑士又如何，你也上去吧，不用担心出人命。”

拥有三阶战士实力的队长毫不犹豫加入了战圈，他的武器是一柄细长的刺剑，这武器的杀伤力如同它的造型一般华丽，修长笔直的剑身，下部只有硬币的宽度，而到剑尖则收为缝衣针般的一点亮芒，碗装的护手与十字型的剑格使它攻守兼备，在巷战与街斗刺杀中大发神威。

佐薇在城卫队长加入的那一刻就立即中剑，这种突刺在单打独斗的时候都极难防备，何况是在被围攻的状况下。

少女一言不发，加快挥剑速度。防备虽然变强，但体力也急剧消耗。

卢克试图冲上来帮忙，佐薇仿佛背后长眼，将他的前进路线挡住。

刺剑总是骤然在盾牌中发难，仿佛伺机而动的毒蝎。

佐薇决定拼伤也要先把使用刺剑的城卫队长拿下。

“炽光是我的方向，我将一往无前。”佐薇埋头突进。

“我之所见即神的视野，他引领我踏上正义的坦途。”几柄城卫军短剑从盾牌后劈砍，落在少女的肩膀与胸前。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他使世间的邪祟湮灭。”少女剑绽光华。城卫队长发现自己身前的盾墙已开，长剑闪着银白微光当头落下，。

“以炽光之名，破！”

这是城卫队长生前见到的最后一缕光芒，它一闪而过，将脖颈切开。

包围圈一时间动摇，少女的鲜血染红了舞会用的皱领上衣，此时如同一尊降临的神邸，不可直视，不可侵犯。

“废物，”安东尼摇摇头，对身后几人打了个手势，“谁表现最好，下一任城卫队长就是谁。”

坎贝尔商会有的是二阶战士。哦，就算没有也不要紧，只要把金币洒出去，这种战士也是消耗品。

随着三名坎贝尔家族武士的加入，佐薇已到了极限，她觉得自己的每一剑都是必死的一剑。如果特纳尔老师在这里，一定会训斥我吧。这些都是不标准的剑术动作，可是我一定得这么打，不然卢克就会死。

我为什么会想到那小子。佐薇手中剑未停，却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疑惑。

那就像个炽光圣武士一样战死吧。佐薇想不明白，便不去想，叹了口气，也不多做防守，挥剑杀入包围。

城卫队士兵大为惊恐，本来他们就只是混口饭吃的市民，有点体格的混混，外加商会的打手组成，哪会愿意为这种冲突送了性命，于是纷纷避让佐薇锋芒，只是维持战线。但在数名三阶战士夹击之下，少女唯有招架之力。

“啪啪啪，”安东尼微笑鼓掌，“精彩的打斗。”

城卫队士兵与家族战士仿佛得到了指令，一同停手。

佐薇双目通红，恨不得把包围圈外的那青年生吞活剥。但她已没有一丝力气反击，此时只能拄着长剑在原地喘气，试图尽可能多的恢复体力。

“美丽的女士，我能有幸知道你姓名么。”安东尼行了个贵族礼，施施然问道。

“佐薇。”

毫无疑问是个平民，她连姓都没有。

“我觉得今晚的一切都是个误会，”安东尼显得异常诚恳，“都是我的不对。”

坎贝尔商会的继承者先是承认了自己冒犯索菲娅的过程，而后又把对勒内的行为描述成手下跟班的胡作非为安东尼摊手耸耸肩：“真想不到连城卫队也会因此惊动，像我这样的小商人可担不起扰乱治安的罪名。”

“你想怎么样。”佐薇问。

安东尼貌似随意地走向吧台，取了两个杯子，再从手下那里接过翡翠酒瓶，将琥珀色的液体倒满，“真是无意冒犯，那不如以和平的方式来做个了结。”

“干了这一杯，我就当作今晚的所有事没发生过。”

琥珀色的液体闪动着魔力挥发的奇异色泽。

“佐薇，不能喝！”卢克阻止，他的嘴角渗出鲜血。

安东尼挑了挑眉毛：“哦？看来你的同学快要撑不住了，他需要治疗。”

佐薇犹豫再三，终于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酒杯：“喝完这个，我们就可以走了，对不对？”

安东尼将他的常青树家徽掏出，虔诚起誓：“以商人之神赫克托的名义，我若违背约定，则立即被打入巴托地狱，经受魔火炙体。”

“好，我喝。”佐薇不顾卢克阻拦，接过杯子。

愚蠢的小妞，首先商人之神不是赫克托，其次，我们家族并不信奉商人之神。安东尼的英俊脸庞在阴影中极度扭曲。喝吧，喝了这杯附魔溶液，你就将彻底失去理智，成为我最下贱的女奴。

卢克托起少女的手肘，将杯子打翻在地。

安东尼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火气：“杀了那小子，女的活着即可。”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卢克怒喝。

“佩雷拉达城中，没有我付不起的代价！”安东尼大笑。

家族武士与城卫队一拥而上。

卢克突然觉得穿身而过的弩矢没那么要命了，四周的一切仿佛进入了虚无。他面色潮红，心跳急速加快，全身的各个细胞都在此时进入了最后一搏的状态。

“啊！”长剑从胸前划过，弩矢被一分为二，露在外面的那截木杆被砍断，不再妨碍他的行动。吟游诗人的故事没有错，羽箭、刀刃、弩矢，我恨不得它们全部以我为目标，卢克杜兰德，今日战死此地！

两人并肩而立，剑尖向前。

“轰！”

酒馆天动地摇，侧面石墙突兀崩塌，碎石飞溅。在扬尘落定之时，一柄焰形巨剑铿然落地，插入酒馆地面的方砖。

酒馆墙外观市民的喧嚣声，战马的嘶鸣，马蹄铁敲击石板路的声音纷至沓来。

一排闪亮的剑光从夜幕中出现。

炽光神殿，精锐圣武士，巴托恶魔都避之不及的神佑战士，奉命而至！

“从日出之地，到日落之处！”

五阶圣武士布鲁斯举剑大喝，“以炽光之神之名”

“神之怜悯不败，神之愤怒无处可躲！”身后二十余名钢甲披挂的神职上前一步。

“所有人不得行动！”圣力笼罩，布鲁斯一剑虚落。

酒馆内外，鸦雀无声。

“哪个白痴把神殿招惹到了。”安东尼感觉胸中的抑郁已经累积到了一种地步，今天的意外仿佛有点多。不过不要紧，我见惯了那些神职人员的嘴脸，他们的信仰通常可以用金币来衡量。

“大人，”安东尼在布鲁斯面前躬身，“炽光照耀着我们，请允许我这个卑微的凡人触碰你的神圣躯体。”

这个架势，是要亲吻神职人员食指上的戒指。同时几枚金币从安东尼的袖口滑落到掌心，这些金属将在接触的一刹那被尝试塞进圣武士的手心。

布鲁斯已看到了受伤的佐薇，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天武士那须发皆张的面容和择人而噬的表情，他厌恶地躲开安东尼：“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如您所见，大人，”安东尼说，“喝醉的学生不但抢了佣兵的武器试图伤人，还杀死了尽职赶来维持治安的城卫队士兵。”

“收起你那虚伪的面具，”佐薇怒骂，“愿毒蛇吞噬你造谣毁谤的舌头。”

“违法者总是振振有词……”安东尼说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高大的圣武士径直来到佐薇身前，套出一枚初级治疗卷轴撕开使用了。

“谢谢你，布鲁斯。”佐薇微笑，一如十年前刚到神殿的那个农家女孩。

几滴汗水沿着安东尼的前额流下，坎贝尔商会的继承者第一次发现事态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突然出现的神职人员，与带队圣武士极其熟悉的女生，无视自己贿赂的圣武士，这些因素组合起来，安东尼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那少女，就是神殿的人。

“城卫队可以走了。”布鲁斯淡淡说。

城卫队员没得到自家主子命令，哪里敢动，于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酒馆外有更多的城卫兵赶到，都是安东尼的熟人，他估算了一下在场的神殿力量，发现大多数是二阶到三阶的神官和圣武士，而己方的二到三阶的家族武士外加数量众多的城卫兵，应该可以花费些时间将这群人拿下。

英俊青年咬咬牙：“诸神在上，即便是圣武士，也不能违背佩雷拉达的律法！”

布鲁斯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城卫兵，抬手：“列阵。”

神官与圣武士齐步向前。佐薇入列，卢克被少女轻轻拽了进去。

“我，宣判。”几个词圣言激荡，隆隆扩散。

“此地的武装，有罪。”

一道道代表炽光之神祝福的光芒在众武士身上亮起，神官的祷言之书与钉头锤圣力闪烁，这是世俗世界最高阶层武力的代表，也是神权在人间无可阻挡的象征。

为什么贵族总是被神殿压制，为什么国王在教宗的宣判下只能翻过雪山，披上麻布，前往教廷请罪，就是因为修习了再强斗气的战士，钻研了再高深法术的法师，在神力之下也无不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数息过，酒馆内的城卫兵断肢四落，剑断人亡，原先只是看起来混乱的场所，如今已被屠戮得如同修罗地狱。

“说出你的遗言。”布鲁斯随手将那三名商会的家族武士砍成两截，捉鸡崽似的把安东尼按到地面踩住，焰形巨剑抬起。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是坎贝尔商会的安东尼！我爸爸是盖乌斯坎贝尔，城南的坎贝尔！”英俊青年屎尿齐流，在身下的地板上迅速形成一滩印记。

“以炽光之名。”巨剑落下，血花溅起，安东尼坎贝尔，身首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