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日妮见卢克铁了心要走，于是打开床头的箱子，拿开压在上层的内衣和首饰，从最底下捧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瓶：“这是种神奇的药剂，如果你们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可以把它摔碎在地上，半天之内几乎没有诅咒可以侵袭那片区域。”

卢克接过水晶瓶问：“你之前为什么不用它治疗犰狳？”

“因为这东西效果太强烈，它只会把生物扭曲成另一种形态，完全不能解除诅咒，”维尔日妮大概是回忆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总之你千万不要接触到瓶子里的东西，只要在危险时摔碎它就可以，一定要记住了。”

女巫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卢克把水晶瓶举到眼前，里面淡红的液体在烛光中闪烁着离奇的光芒，这颜色特殊而熟悉，正是妖灵的血液。

伊莎贝拉想要拿瓶子去看，卢克不给，塞进了自己的包裹，他问女巫行了个礼：“多谢了，如果我们没能用上它，任务归来时会过来一趟，把瓶子还给你。”

维尔日妮点点头。

和女巫道别，两人踏上了回去的路，一路上伊莎贝拉一直在闹，不得已之下卢克只好把水晶瓶给她看了一下，少女眼珠一转，做势要拔出瓶塞，那时候把卢克吓一大跳，连忙劈手夺回，可是少女不愿松手，加上她体重轻，这一拉居然把她拉了过来。

少女眯起凤眼箍住卢克的胳膊，胸口软软紧贴上来，少年用力甩了几次没甩开，于是停下脚步：“几岁啦小姑娘，要哥哥给你买糖吃？”

“谁叫你小气，连个瓶子也不给我看。”

卢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说你放开，前面可能有危险，长弓少女说我不。

无奈之下，卢克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伊莎贝拉似乎心满意足，放开卢克的手，恢复正常了。

那块犰狳聚集的草地说来不远，中途还是路过那颗无花果树，上面白色的小球都破裂了，里面空空的，整株树仿佛被抽干了生命力，枝叶枯萎，这次伊莎贝拉能看到了，她震惊地指着树干让卢克看，卢克环顾四周，发现南面的丛林中还有好几颗树都成了这样。

学院调查的队伍也是要朝南去。

原路返回，草地上空无一物，那群犰狳不知去了哪里，按理说这样一群生物共同行动，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可是伊莎贝拉发现周围没有脚印。

“多半是等不及它们的首领离开了。”卢克打了个哈欠，完蛋，明早起来肯定无精打采。

“不可能，它们刚才还在地上打洞，看样子是要在这里长住呢。”伊莎贝拉在一堆树叶前蹲下，捡起其中几片观察。

“唉，异兽图鉴上说它们挖洞速度很快，随便找个地方再挖一些，很方便的。”卢克拿图鉴里面的内容敷衍。

伊莎贝拉切了一声表示不屑，她用力拨开那堆草叶，发现下面赫然就是之前犰狳挖出的洞穴，于是指给卢克看：“多聪明的生灵，它们知道夜晚休息时把洞口掩藏起来。”

然后长弓少女就开始对着洞口呼唤，喊了几声，洞里面黑黢黢，如同噬人的口腔，传来的只有她自己的回音，卢克捡了根木棍，在洞口敲了几下，发出咚咚的噪音。

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洞里面终于有东西出来了，速度有点慢。

“咦，你来啦。”伊莎贝拉一时间忘记巡林客的切换兽语仪式，她看到的那头之前告诉她女巫位置的犰狳爬了出来，先是鼻子，然后是沾了些泥土的长长耳朵。

“用你的能力告诉它选个新首领吧。”卢克发现他们已经开始交流了，于是拄着树枝蹲下。

“好的，”伊莎贝拉用巡林客的语言与犰狳交流，可是几句过后却疑惑地说，“不对，它不认识我了，而且我的能力似乎失效了，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那就别管它们了，卢克实在是无法和巡林客一样对所有生物都抱有负责的心态，更不用说德鲁伊那种把人与动物平等看待的家伙们了，伊莎贝拉理解卢克的想法，不过她对自己能力失效了耿耿于怀，卢克捡了块石头，砸下了枝头一只麻雀递给她：“试试。”

一人一鸟唧唧两声，伊莎贝拉放走了麻雀：“它说这里的动物刚才集体失常，但说不出详细，因为麻雀就这点智慧……”

“那么很明显，问题出在山岭犰狳身上，”卢克再看向那头犰狳，发现它还在摇头晃脑，只是始终露出脑袋，身子却不肯出来，于是笑道，“老兄，麻雀说你失常了呢，你说你是不是因为被我半夜喊醒，所以心怀怨念。”

“不是。”犰狳说。

“嗯，那就好，”卢克站起来转身走人，可突然意识到这东西刚刚口吐人言，回答了一句，见鬼，莫非是幻听了？

回过头，正好对上犰狳漆黑的眼睛，虹膜透明，眼球内部不是瞳孔，而是密集的复眼。

卢克终于发现这生物为什么不愿把躯干露出来了，沿着颈部朝尾巴眼神，背上脊椎位置有一条裂痕，外骨骼已经软化，里面有什么东西似乎要钻出来，犰狳猛地往外一扑，卢克侧身躲过，伊莎贝拉长弓在手，一箭射去。

喀喇背后的裂痕被挤开，两对皱巴巴的软化翅膀从里面钻出来，把羽箭弹开，翅膀被风一吹，迅速变硬，上面粉鳞密布，黄褐色花纹清晰可见，仿佛怪物的大眼，与此同时，犰狳原本的后腿从躯干上连同血肉一起剥离，原先的前腿根部有两条节肢钻出，和它原有的两条利爪一起，组成了六条长腿。

这哪里是犰狳，分明是头怪蛾。

伊莎贝拉的长弓使它感到恐惧，于是扑棱翅膀，朝少女冲去，速度不快，但路线诡异，少女连发两箭，居然都没射中躯干，只是打在翅膀后被弹开。

卢克星陨长剑出鞘，挡在怪物的前进路线上，牛式起手，剑刃过顶翻飞，叮铛两声脆响，和怪物的犰狳利爪分别碰撞。

按理说星陨削铁如泥，寻常骨爪肯定能一剑砍断，可是山岭犰狳的利爪能够挖穿山脉巨岩，比普通钢铁又强了许多，与剑刃碰撞后居然只是出现了不深的缺口，可这也足以令怪物警觉，它决定先干掉眼前的战士。

利爪拼不过长剑，而卢克日愈精进的塞拉剑术也稳固无比，怪物收拢翅膀，转体往侧面疾闪，卢克得了剑势，哪会放过，快步追击，伊莎贝拉在后方长弓掩护，箭筒中的白羽泼水般朝怪物速射，刹那空了一半。

几支羽箭射中了怪物的腹部，淡黄色的血液滴落草地，滋滋腐蚀出白烟，它见卢克追上，突然停下，张开双翅，以高频率快速颤动。

飞蛾翅膀上的粉状鳞片分散开来，飘散在空中，范围极大，卢克来不及躲闪一头扎入粉尘，只来得及屏住呼吸，就发现裸露在外的脖子的脸上火辣辣生疼。

按理说最容易被伤到的是双眼，好在卢克视觉被极能强化的同时，眼睛也一起改造了，所以他能够看清怪物的攻击，躲过爪击，原本犰狳较长的吻部也变软了，拉长至弯曲的口器，类似长条状的吸管，尖端却如同长矛般锋利。

嗖嗖嗖，接连三次，两次被长剑挡下，另一次打在制式皮甲的肩甲上，扎出手指大小的口子，好在卢克抽身即使，没有伤到肩膀，那吸管口器中空，怕是刺到一下不是被注入毒素，就是被吸去血液。

“卢克，牵制它！”伊莎贝拉喊道。

别说出来啊……这东西听得懂人话。

怪物扑棱翅膀，朝伊莎贝拉扑去，恰好少女把一支破甲箭搭在了弓弦上。

卢克冲了几步，发现已经脱离了粉尘的范围，不由心中赞了声狡猾的少女，不过按照怪物诡异的移动轨迹，伊莎贝拉相当于是把自己处在了危险的境地，这时候最合适的就是冲着怪物来一个极能冲击。

只要把它打懵，破甲箭闭着眼都能射中它。

可是这招式是卢克自创，光脑一直不认可，缺点明显，需要好一会儿才能把极能汇聚到手中，电光石火之间，哪里来得及，于是卢克举起长剑，飞斧一般扔了出去。

长剑从背后刺入，前胸透出，把怪物打得僵直，破甲箭趁势射入怪物的复眼，这东西已经和脊椎动物有了很大的不同，它更类似节肢动物那种没了头还能活上两天的状态，翅膀乱扑，疯狂挣扎。

伊莎贝拉一口气把剩下的箭全射了出去，怪蛾的头部被扎的和刺猬一般，总算动静稍弱，卢克避开翅膀上恶心的粉尘，将星陨从背后拔出，先削断翅膀，然后狂暴地把它的脑袋剁下。

怪物的躯干被卢克砍碎，他回忆异兽图鉴里的内容，开始观察它的构造。

内脏器官全部变异了，肺部萎缩到基本看不见，哺乳类用于呼吸的横膈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昆虫的气管构造，血液粘稠，在地面蔓延，渗入地下。

“今晚别歇着了，”少年大口喘气，他掏出腰间的水壶清洗之前被鳞粉灼伤的面部，然后把长剑在草叶上仔细擦拭，“回去把霍莉导师找来，让她看看能不能对付这玩意……况且我们刚才来时，山地犰狳可不止一头。”

卢克话音刚落，空地上的其他草堆都动了起来，里面冒出一头头大小不一的犰狳，几十双复眼盯着空地正中的两人。

伊莎贝拉喉头微动，她一时没有箭了。

卢克微微叹气，把女巫给的水晶瓶摸了出来：“还是要用上这个。”

瓶子被摔碎在地上，淡红的液体迅速挥发，弥漫成杀气滔天的妖灵之力。

变异成怪蛾的犰狳们惨叫连连，仿佛见到了命中天敌，忙不迭六脚急奔远离，其中有的已经羽化完毕，展开翅膀，嘶鸣着飞向天空。

卢克一把拉上伊莎贝拉，也不管她的破甲箭还没收回来，径直朝营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