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山口,狭路相逢。
其时,寒风凛冽,战场上一片颓败,兵荒马乱已经尘埃落定,红的红,污的污,残肢断臂,斩堕成泥,生与死了了分明。躺着的已然为人战死沙场,站着的谁又敢轻言自生?
输赢仿佛已定,然而黑压压一片人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擒获关羽,看似近在眼前,好像木已成舟,但任凭谁想都觉得遥远得像个谎言。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的在上演。
“哈哈,寿亭候,久违了!我吕蒙能够与战神狭路相逢,且略微不那么狼狈一点点,大都督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战袍轻卷,铠甲闪亮,威武的东吴大将吕蒙此刻傲然驾驭于战马之上,俯视着下方山口处进退维谷的关羽和残兵,睥睨天下的气势直冲云霄,吴字、吕字战旗在他身后一片招展,随风猎猎作响。
关羽但笑不语。虚了虚眼睛。狭长的眉眼之间,一派豪迈与超然,身处困境,傲气已然无损。身边守护着一小圈忠心耿耿的死士。手持武器,剑拔弩张地对峙。
秦朗冷然立于马上,俊朗的脸上面带焦灼,仍是想开口劝这虎视眈眈的东吴大将。明知不可为而为。“吕将军,为今之计还是…”
“秦将军,莫再多言。”浑厚刚勇的声音及时制止,关羽对上秦朗的眸子,再次超然一笑,旋即,仰首傲然而立,看着故作镇定的吕蒙,然后一字一顿道:“关某今日处境,我诸葛军师早已料定。”
“东吴不出,天下归皇叔,东吴出兵,我云长身死,皇叔统兵灭你东吴,与曹军决一死战,天下一统,此乃定数也。所以,我关羽今日之死,理所应当。又岂是尔等之能!”
吕蒙听到此处,面色一惊,横竖他东吴和他吕蒙出兵不出兵,全是刘备那老小子占便宜,竟然左右都是要一统天下而后快!眼里视东吴之人如无物!岂有此理!!心下怒气翻腾,面上就是狠戾气色,剑眉倒竖,戟指怒目道:“焉知我东吴无人!竟由得你们算定乾坤?
“那诸葛匹夫更是可恨!当年吴蜀联盟,尚且害我都督英年早逝!欺我东吴君臣贤德,花言巧语屡屡藏奸耍诈,全无结盟之义!今日又口出狂言,怎么知道一统天下就必是他姓刘的!?我今日定要擒你!休得狂言!”这吕蒙,最是敬仰爱戴周瑜,始终嫉恨诸葛亮气死周瑜一事,终日发狠要报仇雪恨,现在新仇旧恨酷烈,嗔心暴起,一心只想抓住关羽杀死!
“哈哈哈!”关羽一阵仰天长笑,说不尽的轻蔑不屑,“我要逃跑,天下谁能拦得住我,你个吴下阿蒙,几日的长进,却还妄想抓住我?我是来求死的。又岂是你能撼动拿得住!”说罢,青龙偃月刀在手,嗡嗡似有微弱的鸣叫之声,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一些。
一提起吴下阿蒙,吕蒙便恼羞成怒地想起过去的种种不成器无眼界给世人留下的话柄和讥笑,纵然是后来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但人生在世最怕人揭短,于是暴怒,气得如同一头雄狮,恶狠狠对身边东吴自己的士兵怒吼。
“尔等退下!本将军今日定要立斩关羽!以祭周都督在天之灵!更要以这关羽之死威慑天下,护我江东!”说罢一踢马肚,长嘶一声,纵身跃马,就杀下山坡……暗影里仿佛一尊怒目金刚从天而降!
这桐山口,易守难攻,里外成个瓮中捉鳖的形势,上高下凹,入口紧窄,基本上就是个口袋,进来容易出去难。关羽身经百战,哪里不能看得出这险恶阵势。无奈前有吕蒙白衣挡路,误了狼烟传递战情消息,现又有从军事部署这个角度来看,应该是提前有所准备才对。但从吕蒙取三郡的过程和速度看,关羽在这一点上竟然毫无举措安排。
这个过程来看,不会是很短的时间可以完成的,但是,知道郝普都投降了,还看不到关羽在军事上的任何表示。这实在是令人相当费解。就连秦朗也猜不透这其中的玄机,也许,这就是关羽所说的:军师料定,一心求死。
关羽身边的死士皆是多年部下,或部下的子弟,忠心耿耿,一心爱戴关将军,视若神明一般的存在,看见那吕蒙凶神恶煞一般杀将过来,这时就立刻呼啦啦围在关羽身边,都拔刀拔剑相向,盾牌高举。
斜刺里穿出一个身影,飞快奔向吕蒙那愈来愈近的烈马,只见有一名年约十八九岁的年轻蜀国士兵,面色苍白,却英气迫人,浑身战袍铠甲尽是血污,胳膊处亦有伤痕,仍然以死明志地抢身护主,昂然以血肉之身拦在疯马之前,
只见这小士兵大叫着对吕蒙和东吴一片虎狼之师说:“关将军何等神武,岂是尔等小卒可以放肆,简直大言不惭,让我先来战你!”说罢!一挺长枪就要欺身上前。分明就是螳臂当车,在场所有人皆为之扼腕,也心生敬佩。
“退下”关羽一把用青龙偃月刀已经走马上前,轻轻压制住小兵的长枪。
“关将军!属下愿为死士,誓死效忠将军!”
年轻士兵跪拜下去,关羽颌首含笑道:“好孩子!我关羽老迈,但也还不用怕这些鼠辈!料本将军让他们几百招上千招,也未必能伤的老夫一根汗毛!哈哈哈哈!”
吕蒙闻言更是跃跃欲试,坐骑亦被他的杀气灼烧得躁动不安,来回踩踏,嘶鸣不已。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经被踩踏成泥分不清彼此了。关羽傲然长笑,根本没拿正眼瞧吕蒙。一场厮杀正要爆发。
秦朗脸色如寒冰一样,嘴唇咬得青紫,在一旁看着两个当世神将,没有开口。他知道,在这样的两个当世战神面前,自己说什么也人微言轻。
大家不在一个重量级别,凡夫对天神能说什么呢?更别说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