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到底怎么死的。
现在整个炎朝的百姓都蒙圈了。
三个月前,太子发檄文说,谋朝篡位杀了皇帝的人是秦王梁羽。
而以七皇子梁植为首的联军则说弑君谋朝之人乃是太子。
如今太子和秦王又发檄文说,杀害皇帝的凶手乃是原来的七皇子,现在的皇帝梁植。
先皇到底怎么死的,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反正不是太子就是秦王,不是秦王就是七皇子。
肉烂在锅里,怎么都是他们一家子的事。
再加上现在梁植登基做了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更没有人在乎先帝是怎么死的了。
长安城的消息传到了幽州,陈飞和城外的联军看着桌上的三份檄文都不说话了。
今天是陈飞给他们送粮食的日子。
这些日子以来,联军也都对现在的局势习惯了。
反正自家主子们在长安打成了一锅粥,无暇顾及幽州这些人。
陈帆当众念完长安城的新檄文,挂在了一旁。
旁边还挂着之前梁俊和联军发布的檄文。
“怎么着,你们打算怎么办?”
陈帆看了看四周,眼睛停在狄信身上。
“狄将军,太子又和其他家和好了,现在你不再是大家针对的对象了。”
陈帆说完坐了下来。
一旁的狄信听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狄信的北凉军可是备受周围各家势力的欺负。
虽然陈飞规定了围城的各家军队不准开战,可长安那边梁俊一人之力对抗整个联军,导致幽州这边的也形成了联军针对狄信的现象。
如今太子又和其他人站在了统一战线,狄信自然不用再被其他家联合起来针对。
他这边刚坐下,杜如晦笑眯眯的端起酒杯道:“狄将军,之前多有冒犯,莫要放在心上。”
其他人也都赶紧主动示好,梁济手下大将赵无让更是站起身来瞪着坐在身旁的江烽火道:“我说江统领,你该挪挪地了。”
江烽火听到檄文里说自家主子当了皇帝,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哪里还在意赵无让对自己的态度。
主动站起身来走到狄信面前道:“狄将军,风水轮流转,你这位置也该轮到我坐了。”
狄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冷一笑道:“恭喜江统领,想来江统领一回到洛阳,这威武大将军的位置可就是你的了。”
说完撇了一眼坐在正中间的上首的陈飞。
果不其然,陈飞一听这话,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
这威武大将军原本是陈飞的职位,只不过当初梁老三为了让他来幽州,把他撸了下来。
陈飞这人,没有多大的野心,要不然也不会听从儿子的意见,好吃好喝的养着这些想要趁着梁老三死了就要趁火打劫的各家军队。
他这辈子就想官复原职,好好的当他的威武大将军。
如今梁植当了皇帝,陈飞也动了想要归附洛阳的念头,为的就是让梁植把威武大将军的官职还给他。
可狄信这话直往他的肺管子上捅。
这威武大将军是干什么的?
乃是皇帝最亲近的人,掌握天子近卫,护卫太子安全。
这样的人非得是皇帝的心腹不可。
梁植的心腹是谁?
想都不用想,不是江烽火还能是谁?
这威武大将军不给他江烽火,又能给谁?
江烽火也是一愣,见陈飞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声。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自己手下锦衣卫的口粮全都在陈飞手里握着,若是惹得他不高兴了,陈飞手里紧一紧,他这几千口子人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原本陈飞就不给足他们粮食,就怕他们这群人吃饱了开战。
若是再消减口粮,不等其他人动手,估计自己手下就得死人。
在幽州城下跟着这群老奸巨猾的主们磨了这两个多月,江烽火也早就不再是雍州那个只懂得杀伐快意的愣头青。
眼睛一转,满脸堆笑,看着陈飞道:“陈大将军,谁人不知道,这天下最有资格当威武大将军的除了您之外,再无二人。下官在长安时,陛下常言先帝派大将军来幽州乃是明珠暗投,若是陛下执掌乾坤,必不能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江烽火说着,拍着胸脯道:“大将军放心,若是谁敢与您争夺这威武大将军的位置,我江烽火第一个就把他剁了。”
陈飞但凡是有点脑子,就不至于在梁老三死了之后,不仅不为他报仇,还甘愿当墙头草。
一听江烽火这么说,马上就眉开眼笑起来,赶紧招呼江烽火坐下,道:“江统领言重了,谁忠谁奸,陛下心里自然似明镜一般...”
杜如晦端起茶杯,假装喝茶轻轻咳嗽起来,示意陈飞不要作死。
陈飞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知道自己有点得意忘形,赶紧正色道:“江统领,如今长安局势还没明朗,这天下之主是谁,还得两说,威武大将军一事,休要多言。”
正说着,营帐外又进来一士卒,进来之后跪倒在地,双手高举一个黄色的袋子。
“大将军,洛阳圣旨。”
陈飞一听圣旨,条件反射的要站起来跪接,随即发现周围人都没有动。
杜如晦和赵无让更是斜眼看自己,又马上坐了下来。
只有江烽火道:“这定是陛下册封将军为威武大将军的圣旨到了。”
说完恭敬的站了起来,冲着那高举着黄色锦袋的士卒跪下,高声道:“臣江烽火接旨。”
杜如晦微微一笑,道:“江统领,接圣旨非是如此,需得沐浴更衣,焚香礼拜,方可迎接圣旨...”
说完摇了摇头,脸上挂着若有若无,不屑的笑容。
江烽火之前乃是雍州游侠,哪里懂得这些礼仪,脸上不免有些尴尬。
赵无让冷声一哼,道:“杜先生,这皇帝得国不正,当臣子的不懂礼节也不奇怪,上梁不正下梁歪...”
“嗯?”
赵无让话还没说完,营帐内所有人都皱着眉毛看向他。
陈帆更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赵无让道:“我说赵将军,江统领当年乃是江湖中人,不懂这朝堂规矩也就罢了。你乃是勋贵武门之后,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传出了,岂不是让朝野和江湖上的好汉们笑话?”
赵无让愣了半天,方才明白自己刚刚失言了。
营帐之内这群将领的主子大多都是当朝皇子,包括自己的主子也是四皇子景王。
这帮皇子可都是姓梁的。
自己当着他们的面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岂不是连自己也骂进去了?
“是鄙人失言了,是鄙人失言了,我姓赵的是个粗人,话不中听,诸位没要放在心上。”
说完端起酒坛,看着众人道:“姓赵的自罚一坛酒。”
吨吨吨,一坛子酒赵无让气也不喘喝了个精光。
陈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才像话,咱们江湖中人,最注重的就是规矩二字,没了规矩不分长幼,岂不是让人耻笑。”
说罢上前一步将所谓的圣旨拿起,一边教育赵无让一边看着圣旨。
只是看了一眼,陈帆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转头看向自己的老爹,又看了看江烽火。
看了看江烽火,又看了看了看自己的老爹。
陈飞被儿子看毛了,有些心虚,道:“怎么了,这圣...这黄不拉几的绸子上写的什么玩意。”
陈帆将梁植的圣旨合上,攥在手里颠了颠,皱眉道:“爹,我看你这辈子是没当威武大将军的命了,梁植这孙子不讲究,把威武大将军给一个叫朱重八的人了。”
说罢又将圣旨摊开,挂在了那三张檄文后面,转身看向江烽火道:“江统领,咱们在江湖道上混的,最讲究的就是个言而有信,你刚刚说谁顶了我爹威武大将军的位置,你就砍了谁,是也不是?”
江烽火的脑袋上唰的一下,豆大的汗就往下滴答。
这朱重八是谁,陛下为什么要把威武大将军给他而不是给我呢?
对于当不当威武大将军,江烽火倒并没有多大的想法。
可自己刚刚说完这话,马上就被自己的主子啪啪啪打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可怎么下得了台来?
告诉陈帆自己说话算数,这就带兵回洛阳干掉这个叫朱重八的人?
不现实啊。
若是不回答陈帆,陈帆这小子是个愣主,对这些江湖上的规矩最是看中。
如今又是洪门幽州分会的会长,每日里不管到哪,都得让人抬着一个关公像。
这关公像现在还站在陈飞的身后,手里握着开了刃的关刀,江烽火刚才还在想,若是这关刀掉下来,正好掉在陈飞的脖子上。
“江统领,你刚刚的话是在关二爷面前说的,认还是不认,给个痛快。亏你还是陇右道绿林上有名有姓的汉子,怎么着,说话是放屁不成?”
营帐里这群人,包括杜如晦,谁都没把陈飞放在心上。
毕竟陈飞就是个靠着裙带关系,加上智商不高,胆子小才让梁老三看中,收为心腹。
对付他,那是易如反掌。
可陈飞虽然能力不行,却架不住生了个好儿子。
确切的说也不是生了个好儿子,而是生了个大奇葩。
陈帆这小子说话办事一股子江湖草莽气,自从当了洪门的幽州分会长,更是变本加厉。
幽州紧挨着长城,过了长城就是北山蛮。
因此周围州县之中很多不要命的江湖游侠。
陈帆一来幽州,这群江湖游侠可算是找到组织了。
加上陈帆这人虽然看起来不着调,可说起话办起事来,那叫一个敞亮。
整个幽州的绿林道上的人一提起陈帆陈少都,就没有并不挑大拇哥的。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陈帆有了这群地头蛇的帮衬,再加上他老子手握重兵,爷俩把幽州经营的铁桶一样。
杜如晦这两个月里一直憋着劲要搞事情,可每次都被这群地头蛇搅和了。
因此整个联军,就没有人不害怕陈帆的。
这孙子实在是太江湖了,不管你多大的本事,他都能靠着自己特有的魔力,把你拉到他擅长的领域,然后靠着丰富的江湖道义把你击败。
按在地上摩擦。
“爹,你让一让,别挡着关二爷。”
陈帆见江烽火不说话,没好气的把老爹撵到一旁。
陈飞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是言听计从,自己辛辛苦苦操劳一辈子是为了啥,还不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宝贝儿子?
陈帆一发话,陈飞赶紧点头起身。
江烽火被逼的没有法子,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走到关二爷面前上了三炷香。
这边刚想说话,只听营帐外号角之声连连,营帐内所有人全都浑身一激灵,紧接着站了起来。
营帐外的号角,从未响起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北山蛮的军队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