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兽夹子是你的吧?还在寻思着栽赃范二柱?”陶慧对突然陷入沉默的秦求,竟然打心底产生了替他感到遗憾的情结。
秦求面无表情,看不出内心的变化。他走过去拉停换气装置,冷冷地道:“你看,如果只是要杀死一个人,多么容易!现在,只要我们离开这里,数小时之后,范二柱就会因为缺氧而死亡。”说完话,他又把换气装置的开关打开,围着铁笼子转了一圈,对陶慧招手道:“过来坐下说吧。”
铁笼子后面有几张塑料凳子,凳子前摆放着一个大铜盆,盆里装满了浑浊的水,地上横躺着两支长柄的大勺,勺子扣在一只大瓷碗内,碗里装了些看似村里人用来喂猪的猪食。
陶慧把持枪的手收回到胸前,保持着警戒的姿势,坐了过去。
“你是在想,我虽然划掉了刻在兽夹子上面的、我的名字,但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做法,只要你们用技术手段,就能轻易发现这点,对吗?”
“在范二柱家的现场时,我的确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陶慧瞧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范二柱,道:“现在看见他被你抓住,我应该能猜到你打算干什么。”
“哦?那你说来听听。”秦求对此显得饶有兴致。
“你把范二柱弄晕了之后,应该把他的指纹留在兽夹上了吧?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那兽夹子上,除了被害死的吴彬彬的指纹,剩下的,就是范二柱的指纹了。这可是一个让范二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栽赃证据啊!”
“哈哈哈!那你觉得,如果这样继续发展下去,范二柱会不会到最后精神崩溃,坦白交待自己的一切罪行呢?”
陶慧轻轻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道:“可惜这样的证据只能无限放大范二柱的犯罪嫌疑,远远不足以让他被定罪判刑。现在已经不是16年前那样,可以含含糊糊就给人定罪判刑了,不是吗?”
“对!”秦求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忙。”
“你是凶手,我是警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你?”陶慧隐隐觉得,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是说给自己听的。
“今天你带着楚楚来找我聊天,难道不是因为我留给你的线索,你才找上门来的吗?”秦求似乎极其自信自己的料想,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你既然是警察,一定不忍见16年前的冤案永远等不到沉冤得雪的时候吧?”
“呵!如果旧案的证据能够确定无疑的证明,当年的案子是冤案,我想,你就用不着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犯下这起连环杀人的血案了。所以,你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没错吧?”
“不,我确定!”秦求很严肃地道:“虽然确实如你所言,旧案无法从证据的角度,确定那必然就是一起冤案。但是,旧案疑点重重,至少,算得上是一件疑案吧?”
陶慧点了点头,同意对方这个看法。
“关键是……”秦求少有地面部表情发生了显著变化,就连那一大片伤疤也掩盖不住他此时的悲伤,“我很确定,刘舒婷就是旧案的女死者,她绝对不会道德败坏到会去和别人通奸。你可能不懂,但我坚信我对她的了解。所以,我坚信旧案一定是冤案。”
“说到底,你也只是在猜测的基础上,判断旧案隐含冤情……”陶慧心里想着自己母亲当年的惨案,正如方向所说的那样,凶手秦求调查过她的身世和经历,而且事实上,旧案中女死者刘舒婷可能遭受的冤情,的确让陶慧内心产生了某种难以控制的冲动,“你能告诉我,你是刘舒婷的什么人吗?”
“怎么,你没和刘筱珍联系过?”
“你是说,你悄悄放在王所长衣袋内的便条吗?”陶慧摇头道:“一直联系不上这个人,负责调查的同事回馈地信息,她的丈夫因病回老家修养,她也跟着去了,不过,迟早会找到她的。”
“呃,如果是这样,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追查到我这里了?”这一点出了秦求的预料。
“猜测,加上合理的推理。也不算难猜吧?你在杀害罗志远的现场,留下刘舒婷死亡现场的照片,那一切,不就是想说明,你认为刘舒婷死得不明不白吗?所以我猜测凶手和刘舒婷可能有某种关联,这样算合理吧?而我们对刘舒婷所做的初步调查来看,她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丈夫苗正男是孤儿,没有亲戚,所以,凶手是刘舒婷的朋友的可能性比较大……”
“单凭这样,还不足以让你怀疑到我头上吧?”
“当然,还得再从案子本身找线索……”陶慧刚才略感犹豫,这可是在和这件凶杀案的凶手交谈啊,该不该老老实实谈论自己的破案思路?但她很快做了决定,对方既然敢公然在作案时留下线索给警方,那么她也不怕坦陈破案思路,“从凶手作案的手法可以合理推论,至少其中之一的凶手是孔武有力的,很可能是男性。再从凶手的动机来考虑,什么样的人,会为了已经死去多年的刘舒婷不惜犯下死罪?我能想到比较合理的猜测,就是凶手是个男人,很可能偷偷爱慕刘舒婷,或者,与她有过旧情被她抛弃,却又爱她之心不死……”
“这样还不足以怀疑到我头上,你继续说。”秦求没有给出对方这番分析是对是错的评定。
“我调查过许多村民,他们口中的刘舒婷,来到山村生活之后,给人们的映像应该就像你说的那样,道德评价不错,而且据说她和丈夫的感情很好。所以,这个偷偷爱慕她到能为她不顾一切的男人,或者被她抛弃后却又不死心的男人,不太可能发生在她来到凤凰村生活之后……”
“这样的假设漏洞不少,太过主观,我不信你仅仅凭这样就怀疑到我头上。”
“当然,我不能不说,你的作案手法确实很高明,高明到,让我很难相信凶手会是这样一个连大学生都几乎没有出过的穷山村的村民。所以上面几个因素一结合,就让我首先对凤凰村的外来者产生了调查的兴趣。而恰在此时,市局传来消息,说旧案档案被人冒充秦老队长的名义盗走不知去向,凶手或许是公安局内部人员,这一点倒还不是吸引我注意力的关键,关键在于,当我在除夕夜里发现,犯病的楚楚竟然在你面前显得那样有安全感之后,突然想到,这个盗窃旧案档案的凶手,不仅仅和秦老队长很熟悉,也许,就连幼年时的楚楚,都对他十分熟悉。你告诉我,一个有着自闭症的小女孩,能对什么样的陌生男人,感到那样的安全感?”
“你的结论是什么?”秦求听得又露出了一丝笑意,这表情很明显的表示,陶慧的猜测或分析出了错。
“那我就大胆地猜一猜。这个凶手,或许就是楚楚真正的父亲。而他,原来就是市公安局的警察,因为某种原因,和秦老队长产生了恩怨,以致后来他为了某种原因,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女儿,隐姓埋名来到凤凰村,花了数年的时间,处心积虑制定并实施了这场血腥的犯罪计划。而秦老队长基于某种感情上的原因,收养了这个凶手的女儿,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能解释一直萦绕在我心里,想不通的一个关键环节了。”
“哈哈哈,说来听听。”秦求就像在逗一个小孩子的表情。
“就我的判断,凶手杀害罗志远时,就是临时制定的犯罪计划。在栽赃范二柱这件事上,更加给了我这样的感觉。试问,一个用了这么多年时间,来制定犯罪计划,等待犯罪时机,而且确实不可否认、犯罪手段非常高超的凶手,为什么在还没有把握能让旧案真相大白的情况下,就展开了犯罪行动?既然可以等待这么多年了,不差多等几年待自己比较有把握的时候再动手吧?原因也许就是,他知道秦老队长的病情已经恶化,可能没有多少剩余的日子了。但他因为某种原因,想要让这件旧案的真相大白于秦老队长眼前。甚至,这种渴望,可以打乱他这么多年以来的隐忍,冒着很可能无法让旧案真相大白的风险,去赌上一赌。”
“我猜得不对?”陶慧又加上一句,冷眼瞧着渐渐低下头去的秦求。她手里的手枪不知不觉,已经放在了膝头上,不再对准着对方。
“对,也不对。”秦求沉默了片刻,面色重又显得十分严肃和沉重,“你连猜测带分析,有些地方,分析得有道理,有些地方,猜测得离谱了。我可以明确回答你几个问题,第一,我是刘舒婷的初恋男友,而且直到现在,我依然深深地爱着她。但是,不是她抛弃了我,恰恰相反,是我对不起她;第二,我曾经是警察,对秦沛也的确很熟悉,但我不是市公安局的警察,和他也只有仇,没有恩。我确实是因为知道他快死了,才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做了这一切,就是希望,能够成功的让旧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好让秦沛看一看,他都作了什么样的孽。我想要让他也明白一下什么叫做痛苦和悔恨,哪怕,只能让他痛苦和悔恨那么一天、一个小时,甚至是一分钟;第三,我不是楚楚的父亲,虽然,我宁愿自己就是她的父亲……”
陶慧被他这番话说得沉思了起来。她相信,对方此时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件案子,真相究竟该是怎么样的?她陷入了激烈地思考之中。
“你不用现在费这脑筋了。”秦求很快收拾起自己突然流露的情感,道:“你这样聪明,只要稍微客观一点,整件事就能轻易地想明白。我现在慎重的请求你,帮帮我,好吗?”
“你先把真相告诉我,再谈其他。”陶慧此时的心思全在追寻真相上了,一时之间只能判断自己可能在某个环节出了错,但还暂时未能想到究竟错在哪里。
“我如果告诉了你真相,你一定会下定决心帮我的。但是,我现在又不想那样了。对于你这样的女人来说,我告诉你真相,等同于强迫你帮我。我现在倒是希望,你和我保持不一样的立场,你不知道我的真相,然后和我一起去追寻旧案的真相。也许这样,才更可能实现这个目的。哪怕这样做不是为了正义,而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
陶慧直视对方的双眼,想了好久,才道:“万一到最后,我们发现所追寻的不是正义呢?”
秦求点头道:“从警察破案的立场上讲,在没有确定无疑的证据证明范二柱、苗远大、罗上进以及被我杀死的那些人确实有罪的情况下,直接判断他们有罪而进行的一切行动,都是非正义的。我也可以坦诚地说,我仅仅是因为相信刘舒婷的品格,就判断这是个冤案。但是谁知道呢?也许,正因为在真相大白之前,谁都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所以上天才塑造了你和我这样的人吧?”
“你和我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陶慧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着了魔似的。
“你和我这样的,一面聪明、理性得让别人妒忌,另一面,却又感性、冲动得一塌糊涂。你说,咱们这样的人,是不是老天爷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啊,哈哈哈哈哈……”
“行,我帮你!”陶慧被对方最后这一阵撕心裂肺地惨笑彻底打动了内心,现在,她就如同对方所言的后半部分感性和冲动,都占齐了。
“可是,时间所剩不多,你想逐渐离间范二柱和苗远大、罗上进三者之间关系的办法,只怕行不通了。”
“那你认为呢?”秦求并未因对方答应帮助他而欣喜,似乎在他看来,这是必然的结果。
“你知道自己已经犯了死罪了吧?”陶慧用很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死,又有什么可怕?从我知道舒婷被害死那天起,我的灵魂早已随她死去了!你的意思是想说,既然我已经犯了死罪,再犯多一些罪,也无所谓了吧?”
“我可不是教你去杀人。”陶慧努力让自己在抑制不住的情感冲动之下,保持一丝最基本的理智,“你必须答应我,在没有确证无疑,范二柱、苗远大和罗上进三个人就是旧案当中真正的罪犯之前,不能再害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这是我的条件,如果你答应,我,愿意帮你,哪怕,我自己会受到牵连。”
“好!我答应你。而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牵连!”秦求很慎重其事的表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