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急促地敲门声刺耳响起,那名应该在此时和陶慧审问范二柱的警员在门外喊:“支队长!支队长!”
方向才喝了小半瓶酒,还没来得及思考多少事情,就被人打扰,心头隐隐动了火气。但他只能强压住这股似乎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极端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刑警支队支队长、同时又是专案小组领导,应有的冷静和从容姿态。他把酒瓶藏在桌下,这才起身打开门,简短的问讯口吻还是无法完全藏住心内的情绪:“什么事?”
“呃!”年轻警员感觉到了对方不悦的心境,迟疑了一下,语速极快地简短报告道:“陶法医打了范二柱,我劝不住,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方向差点大声苦笑起来,感觉就像是被这突来的惊诧和先前的郁闷两相调和着,刺激进了神经深处。陶慧打人?这倒真还符合了她青少时期两度关进少管所的经历。方向捕捉到一丝嘲讽的意味。如果不是今天一早才从秦沛的来电中听闻陶慧的经历,只凭外在气质如此美丽、知性,以及顶着知名法医专家这个头衔、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也难把她和“打人”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不过,范二柱该打啊!方向在心里又有这个念头。之所以自己不去参与审问,就是怕控制不住殴打被讯问人。他虽然也恨范二柱纵狗行凶,但毕竟,自己身为警察,必须一切都按照法律规定来做事。别说犯罪嫌疑人了,就算是被定罪量刑了的罪犯,也有依法应受到保护的人格尊严和人身权利。让陶慧来负责审问,原本就是想避免出现过激行为。真是没想到啊,竟会这样!
临时审讯室就设在关押范二柱的那间办公室内,与方向刚才所在的办公室正好在村委会小楼不同方向的两边尽头上。方向进门时,范二柱还在用手捂着火辣辣的面颊,坐在椅子上的身子竭力朝后绷着,显然对陶慧的“暴力”有了几分恐惧。
“陶慧,你干什么?”方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些。
“方队长,你来得正好。陶法医打我啊,你看!”范二柱赶紧亮出明显有几根指印的面颊。
陶慧冷笑着,趁他拿开捂着脸的手,抡起巴掌又在他脸上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这声清脆的“啪”声,把方向的心都震得轻微一颤。他赶紧上前拉着陶慧,道:“你,这是干什么?”
陶慧的发丝稍稍有些凌乱,脸蛋也因激动泛起潮红,但看上去并不冲动。她对方向笑了笑,说:“我没怎么啊!这不正审人吗?范二柱不肯配合,还赌我不敢打他,我就打给他看看。”说着拿目光看向自己被方向抓住的手腕,又道:“你怕我打伤他呀?放心好啦,几个耳光,红肿一会儿而已,要不了几个小时就能恢复如初,不会留下伤的。”
“啊!啊!方队长,你听到了,也看到了,你是领导,可不能袒护手下。法律规定,警察不能打人啊,这事你要管哦!”范二柱显得非常激动,要不是有一只手被铐在椅子扶手上,都要跳起脚来评理了。
“别吵,坐好!”方向厉声喝道。范二柱安静下来,等着看他如何处理这事。方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陶慧的手腕,情急之下用力稍大,都将对方皓白的腕部皮肤捏出了几道印痕。
“啊,对不起,对不起!”方向赶紧松开手。
陶慧淡然一笑,道:“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吗?我既然能验伤,难道还不懂如何让人在遭受到极度痛苦之后、还没法被查验出伤情?哼!这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她在方向惊讶的眼神下,又冷笑着走到范二柱身旁俯低身子,做出凶狠残忍地模样,说:“别的不说,就说水刑吧!你应该也看新闻的吧?美国911事件之后,从基地组织成员口中逼问情报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这个。你以为,你能比基地组织那些受过残酷训练的恐怖分子,还要耐得住折磨?”
方向觉得陶慧这样做,实在有些过头了,正要制止,却见范二柱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真的有些吓到了。他突生犹豫,反正又不是真的刑讯逼供,就是拿话吓一吓范二柱嘛,干脆瞧瞧情况再说?但这个念头只是稍纵即逝,身为刑警队长的职责清醒地提醒着他,绝不能违法办案。
“陶慧,我命令你,坐回这边来。现在,由我来负责讯问,你做笔录。”
陶慧回头瞟了他一眼,面上的潮红渐渐隐去,多了一份失望的表情。“好吧!”她还是依言坐回范二柱对面的椅子上,准备开始记录。
“唉!方队长,我被你们打了,这就算了啊?”范二柱不依不饶。
方向冷冷地甩了他一眼,厉声道:“谁让你不肯配合我们的工作?何况那是打你吗?那是提醒你老实交待问题。”
“方队长,你这显然是在偏袒自己手下人哦!我哪里不配合你们工作了?你自己问问你的人,都问我些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范二柱声音越来越大,既因为气急败坏,也因为看准了方向不会像陶慧那样使用武力。
方向不理会他,把询问笔录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只记录了一个问题:你把16年前因你通奸引发的那件凶杀案从头到尾讲一遍。下面记录着范二柱的回答:记不清了。方向皱了皱眉,陶慧怎么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范二柱是因纵狗伤了王所长被临时采取强制措施进行讯问,不回答超出这件案件范围的问题,也算合理。
方向瞥了眼陶慧,见她专注地盯着手中笔尖,一动不动,很显然是不满方向刚才处理这事的方式。他暗中叹了口气,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先问话吧。
“范二柱,你的狗怎么会咬伤王所长?”
“那是意外啊!本来我是带狗出去溜达溜达,走着走着,就到索桥那里了。我那会儿牵狗牵累了,一不小心,就被狗给挣脱了狗链子。我心想,这么冷的天气,那个地方离村子也远,应该不会有人经过,就想让狗跑上一会儿撒撒野,我也好趁机休息休息。谁知道,王所长恰好就从桥上过来了。方队长,你也懂德国狼犬这玩意儿,杂交的除了更凶猛、更具攻击性之外,实在不如纯种的听话啊,是吧?我已经尽力阻止了,不过还是没能避免王所长被咬伤。这一点秦求也亲眼看到了,他能证明。呃,还有,我愿意赔偿王所长的医药费,绝不赖账。”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问你,你给狗喂了什么东西?”陶慧在心里早已猜测出了整个案发细节。
“没有喂什么呀。只喂了点水。我没带着狗食出门的习惯。”
“水?”陶慧拿过一只大水壶递给方向,“这是你们抓获范二柱时,他随身带着的水壶,你闻闻!”
方向扭开盖子,触近鼻头闻了闻,没觉得有啥异味,但他心里知道陶慧既然叫他闻,这壶里的水一定有问题。可能是刚才喝了那些白酒,暂时影响了嗅觉,他心想。此时不方便明言,只能使劲闻了闻,好像有点酒味。
陶慧见他犹豫不决,一伸手又把水壶拿了回去,逼问范二柱道:“你就用这个给你的狗喂水?”
“是啊!”范二柱按照既定的套路,并不否认这些警察能够轻易查证的细节。
“可你这水里参杂了酒精,你怎么解释?”
“哈哈哈!”范二柱讥笑着把目光转向方向,道:“方队长应该能够明白吧?男人喜欢喝点酒,有啥大惊小怪的?村子里谁不知道我喜欢喝酒?我把酒参在水里,那只是我喝酒的一种方式而已。”
“但你明知水里参了酒,还给你的狗喂食,你又怎么解释?”
“哎,现在说起来,这个是我的错。但当时狗渴得不行,附近又没有可以饮用的水源,我就只好将就水壶的水给狗解渴,也没想到会伤到人啊。”
方向突然发现陶慧按在桌上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只见陶慧两手一拍桌面站了起来,右手高高地扬了扬,吓得范二柱乌龟似的向后猛缩脖子。但陶慧这次并未真的下手打人,又把手缓缓放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范二柱,你别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我实话告诉你,真正聪明的那个人,很快就会亲自来找你了。你现在尽管得意,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方队长,这,这算啥,威胁吗?你们拘传证、传唤证啥都没给我一个,我都配合你们在这里被关了半天了,现在你们还又打又恐吓的?还讲不讲法律了?你若再不管,我出去后就去找你们的上级告状。”
陶慧把笔往桌上一扔,道:“我看不用问了,放他回去好了。”
方向觉得头顶一波一波地在跳动,有点胀痛。陶慧看样子越来越情绪化,是不是受了啥刺激、病情真的有所反复了?
“范二柱,你还挺懂法啊?可我告诉你,对于正在行凶的或者怀疑正在行凶的犯罪嫌疑人,警察有权临时采取强制措施。你坐好罗,把问题说清楚,不然,我作为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有权留置你至少12个小时,也就是说,要到明日早上六点钟。村委会里的夜可够冷的,你要想在这里过夜,就顽抗到底吧!”
范二柱垂下头不再说话,嘴角微微杨起,那是内心极其得意的表现。他很清楚,伤害王所长这件案子,警察无论如何,也证明不了他涉嫌刑事犯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