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苏家的门房,来到苏家待客用的花厅,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府宅里珊瑚做的假山便价值数十万两白银,再有亭台楼榭,清一色防火防虫的香楠木建造,香楠木比只能用于皇宫的金丝楠木低了一个等级,却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人家可以拥有。
她仔细观察苏府的建筑物,不禁嗤鼻,苏大人是贪了多少银钱才能支撑得起这么大的一个府邸的开销,他女儿花着鱼肉百姓的钱财在外招摇害人,这一家子迟早要遭报应。
她并不知道赵泽野在暗查此事,只是隐约觉得苏家人活不长久而已。
在花厅等了约半个时辰,不见人来,想必苏婉清是故意晾着自己了,她等不了太久,一心关切公子的身体,她必须尽早取得解药,于是问了苏婉清所在之处,自行往那里去。
苏婉清在赵泽野的书房,二人关门闭户,不知在里头做什么。
她来到书房外,见一个小书童,问他:“赵夫人可在书房中?”
小书童朝她“嘘”了一声,小声说:“你是何人,怎会现在来打搅我家小姐和公子的好事?”
这个“好事”指的是什么好事,她自然懂,那一刻心底一沉,又自我安慰,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由慜贵妃证婚的夫妻,做这些乃情理之中,自己有何理由难受,不过她还是接受不了他和其他女人好在一起,心口一丝丝地抽痛,她单手捂住胸口,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对书童说:“我是慜贵妃的义女杜若春,早先让人来禀报过,我有急事要见赵夫人,求求你,再进去帮我通传一声。”
小书童为难:“方才是有人来过,不过被我拦下了,公子不让我打搅他们,我就没和他说你来了。不然你再等等,兴许快了,你瞧,热水都备好了。”
书房对面的卧房里,两位仆从正往里头提热水,她木然地看着忙碌的仆人,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万般苦涩已然化为了水一样的东西,从心头流走,空荡荡的,那里本来就没有住什么人,她又怎么会在意呢?
书童见她浑身湿透,也没打把伞,而且肚皮鼓起来,似是怀孕,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不过书童好心给她拿来一把伞,让她遮一遮。
江萧给她举着伞,她面对着书房紧闭的门,木讷地站了半个多时辰,江萧不忍她如此卑微求人,苏婉清故意晾着她,她竟然愿意等下去,他戳了戳她的胳膊,示意她离开这里。
她摇摇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要继续等下去。
江萧心疼她,把伞全给了她遮雨,自己露在外面,淋了个透。
房门终于打开,苏婉清满面潮红走出来,拢了拢衣裳,正准备去卧房沐浴,见院中的姑娘,她起先还有些不明白杜若春怎地在此处,小书童和她讲,杜若春等了好几个时辰,有急事见她,她便懂了什么,脸上满面惊讶:“杜姑娘,你怎地在此处?”
杜若春黯淡的目光从密集的雨丝中收回来,挪动着麻木的双腿,一步步朝她走去。
苏婉清立在石阶上,她的身后,赵泽野走出来,他不知杜若春一直在门外等着,见她走路的样子,他担心她不小心滑倒,想过去扶一扶。
苏婉清故意装给赵泽野看,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杜若春为何在此。
杜若春立在石阶下头,仰首望向两人,她看见赵泽野时满目晦暗,心如刀割,脸上故作轻松,道:“我来求你给我解药,我要救人。”
“解药?什么解药?”
苏婉清装糊涂,问。
“寒蚕毒的解药。”
“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你莫不是找错了人?”
“不是你给我喝的汤下毒么,汤被九世子误喝了,现在他命在旦夕,若是他出事,你也脱不了责。”
“你血口喷人,我何时给你下毒了,真好笑,你有哪点值得我下毒?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苏婉清佯怒,杜若春继续平静道:“昨儿的事情只有你听到了,除了你,没有人会对我下毒,我没有诬陷你,你莫要害人性命,害死九世子,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赵泽野大概听出个始末,看她一直站在雨水中,一双玉足已经湿透,衣裙皆是染了水渍,他开口问:“昨儿到底是何事?”
苏婉清娇嗲道:“相公,昨儿我不是去了慜贵妃宫中么,当时贵妃娘娘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九世子的,问了几句,恰巧被我听见,今儿估计有人给她饭菜里下毒,她便怀疑是我生了醋意,谋害她,你说说,我怎么会有那么卑鄙,那么恶毒,我怎么可能杀人.........”
赵泽野盯着杜若春,黑沉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光亮:“孩子不是九世子的?”
她朝他微笑,好似一朵盛开的洁白的花,她说:“昨儿是赵夫人听岔了,孩子就是九世子的,在元宵节那日,九世子去荷花镇,我与他一同游船.........这两个孩子就是这样来的...........”
他说:“既然如此,我夫人很善良,不会随意杀人,你不要误会她了。”
“误不误会的我不敢说,但是我确信,下毒之事与赵夫人有干系。”
杜若春语毕,迎面呼来一巴掌,苏婉清狠狠地打在她脸上,她削瘦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这一巴掌她不躲,如果躲了,苏婉清是不会给她解药的。
“杜姑娘,你血口喷人也要有证据,你哪只狗眼见我下了毒,有证据就去圣上面前告我呀,何苦来这里求情。”
“赵夫人,前年西域进贡了几条寒蚕,寒蚕可以治病,也可以制毒,因为苏大人有肺热,常年咳嗽不断,当时圣上赏了一些寒蚕粉末给苏大人,帝都当中,除了皇宫就是苏府有寒蚕粉,若我误会你,我向你道歉赔罪,只求你给我解药,我要救春阳公子。”
她退步求饶,楚楚可怜,苏婉清也没有一直犟着的道理,温缓语气:“既然你是诚心道歉,那也可以,你方才在我相公面前诬蔑我,请你在这院子里跪上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我可以拿出解药。”
听苏婉清说话,赵泽野心里一沉,杜若春怀有身孕,淋了这么久的雨,再跪上三个时辰,对孩子很不妙。
苏婉清虽然表面装作不知下毒一事,方才在书房里,他已经把苏家的家底问个七七八八,苏婉清的确有帮秦府销赃,她用了些手段,心肠恶毒,若是昨日真听说什么事情,下毒害人也不一定。
他心底大概有了思量,没有戳破苏婉清的谎言,看向雨中的杜若春,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为何总觉得事态不对劲。
杜若春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心想现在求谁都没有求苏婉清有用,既然她答应给解药,跪就跪了。
江萧拦下她,他看着她的肚子,让她不要冲动。
她苦笑一下:“若喝下那碗毒药的人是我,现在可能我连命都没了,公子救我,我没理由不顾他的死活,若孩子留不住,我也不怪他,这是我愿意为他做的。”
江萧急的朝赵泽野“啊啊”地乱叫一通,赵泽野目光冷淡,不曾为她求情,而是对苏婉清说:“夫人怎么开心怎么来罢,只是别让人死在院子里,太晦气了。”
苏婉清娇媚笑答:“不会的,再怎么也不至于死啊,人是很强大的,那些大着肚子还能下地干活上山砍树的女人不都这么过来的么,只是跪一跪,怕什么。”
他瞥了院中的女人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苏婉清从她身侧走过,哼了一声,进卧房沐浴去了。
院中江萧给她撑伞,她膝盖以下全在水中泡着,浑身发冷打抖,牙齿打颤,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