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早上要去学堂报道，她先带他去鱼姐家坐坐，晚一些再送去学堂。

鱼姐抱着外孙在家干活，她来时看见这个孩子气色好了很多，还能吃粥了，估计自己的药管用，鱼姐笑不拢嘴，招呼她：“若春，这么大早来干啥，有事让我去你那里说呗。”

“别了，你要带孩子，家里离不开你，我就是想问问，我要的那批布料好了没？”

“有的有的，昨夜里刚刚送过来的，在屋里，走，咱们去看看，是不是你要的样式。”

鱼姐受她的嘱托，托了远房亲戚弄一批布料，杜若春看见布料时，眼睛比雪擦过还亮。

晦暗的屋子里若有一缕天边的晚霞静静躺着，丝丝光亮，既粉又玫，不是大红色，却比大红更好看，更亮眼。

这种颜色的布料铺子里找不到，鱼姐家能做，托人做了一批，自然花了大价钱，杜若春不怕花钱，就怕做不出来。

“这就是云霞色，就是我要的颜色，你瞧瞧，是不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件了。”

杜若春捧起布料往自己身上比划，粉玫色的布料衬得她人比花儿还娇媚。

鱼姐笑道：“这种颜色也就你认得，我们这些山里人哪里见过这种颜色，平常不是黑的就是白的青的，至多是嫁人的时候穿过红色，天天要下地干活，可穿不起这种名贵的布料和艳丽的颜色，穿出去人家要说的，说我们败家。”

“女人就该穿红艳一些才好看，成天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样，有啥意思。行了，我喜欢这个颜色，多谢鱼姐了。”

“哎，你拿这个布料是给自己做衣裳的？”

“那可不是，我怎么舍得穿这么名贵的料子，这是给我家江大哥成亲的时候做衣裳的。”

“啊，他要成亲啦？娶哪家姑娘？”

“嘘，这是个秘密，等定下来一定请你上我家吃饭去。”

“得了，你记得叫我啊，我家这个孩子都是你治好的，我肯定得去赏个光。对了，你让我挖的人，我都挖来了，原本二十多个绣娘，有十八个愿意来的。”

“这么多.........”

白家没了绣娘，是彻底要完蛋的。

杜若春笑眯眯地掏出一把钱给鱼姐，酬劳一文不少，过几日这些人到位，就可以开工了。

离开鱼姐家，她把小八送去了学堂，看着他进了门才离开的，一个人带着布料哼着小曲走回家。

到家时，徐婶跟她讲，张秋兰还在绣房忙碌，一上午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她捧着布料去往绣房，把布料摆在姨娘面前，姨娘第一次见这样颜色的料子，比大红更鲜艳。

“这是哪来的？”

“这是我托人买的，鱼姐给买来的，你帮我做喜服罢，刚好能做两身，男女各一套，江大哥穿这个应该会很好看。”

听说这是给江萧做喜服用的，张秋兰眼睛一暗，说：“我不做，你自个去做罢。”

“你又不忙，你手艺比我好多了，帮我做罢。”

她撒娇。

“我接了很多活，要交工了，做不了，你不是给鱼姐做么，让她去啊。”

“鱼姐不给我做啊，她外孙刚刚好，没空管我呢。”

“那你就别做了，江萧的婚事你操什么心，又不是你亲哥哥，一个下人而已，你也管得太多了。”

“谁说我管他了，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管的.........”

杜若春一直赖着姨娘，抖开了布料，往姨娘身上披去，扯着她来到铜镜前，让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有了这么鲜艳的色泽披身，整个人都年轻起来。

张秋兰有一瞬间失了神，镜子里的自己好年轻，才十七八岁的年纪而已，长得真好看呐。

“姨，尺寸我告诉你，你帮我做好。”

她笑嘻嘻地凑到张秋兰耳朵边，说了一串尺寸。

先说的是江萧的尺寸，张秋兰很清楚，脑子里都记着，后边的一串尺寸越听越奇怪，怎么这么熟悉？

这是..........张秋兰自己的身材的尺寸，外甥女让她给她自己做嫁衣？

张秋兰愠怒道：“若春，你开什么玩笑，我真的生气了！”

“我没有开玩笑，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就这么办了，把亲一成，还是一家人，你们不成亲，我只能狠心把江萧这条赵泽野的走狗赶跑了，我身边容不下这种人，对我一点也不忠心。”

杜若春觉得这匹云霄布简直就是为姨娘特设的颜色，真好看。

“他不是走狗，他对你很忠心的，你不要误会他！”

张秋兰为江萧辩解起来。

杜若春说：“他终归不是我的人，赵泽野已经与我和离，江大哥与我就更是陌路人了，你让我如何放心他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就算他无心害我，我也只觉得自己无能，赵泽野走了，我却被人一直监视着。若他肯娶你，就代表他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往后我便以家人之礼待他，不会把他当作下人看待。”

张秋兰取下肩上的布匹，紧紧握在手中，问外甥女：“若春，你告诉姨娘，你是不是一直在恨赵公子抛弃了你，不管他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背弃成亲时候的誓言，都是对你的伤害，这个伤害永远不会好，你会一直恨下去，是不是这样？”

方才笑嘻嘻的一张脸，渐渐冰凉，冻结成霜。

被人看穿了心思，她结痂的心又被剥离开来，很疼。

“对，我一直在恨他，不管抛弃我的理由有多冠冕堂皇，我就是特别的恨他，可能下半辈子都过不好了，可能我要一直没有嗅觉、味觉到死。”

张秋兰心疼她，说：“赵公子他一直对咱们家挺好的，因为有苦衷所以必须要走，你不要恨他了。”

她摇摇头，反而安慰姨娘说：“我不会怎么样的，你放心好了。”

以前她是很乐观的人，如今悄然多了一份丧气。

张秋兰看着手里的布料，心想自家这些女人怎么都这么命苦，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悲从心来，茫然不知所措，竟然点了头，同意嫁了。

江萧早已同她求娶，杜若春现在才晓得此事，如此就省了很多麻烦事，现在把喜服做好，安排新房，准备酒宴即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