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村的村民把能借到的工具都借来了,朱满禾也从家里把有的东西都取出来,杜若春跟着他们一块回村子里,看见原先热闹的村子现今遍布残垣断瓦,埋在厚厚的淤泥之下,心觉苍凉,村民们纷纷往自己家里走去,看看家里还剩下些什么,她也跌跌撞撞地往家跑去,到院子门口时,哪里还看得见以前的那个温馨的小院子,入目的只有一座坍塌了一半的泥房子和被半人高的淤泥堵塞的院落。
她踮起脚想往里头看清楚一点,奈何自己长得太矮,什么也看不清楚。
赵泽野扛着铲子站在她身边说:“媳妇,我去清理一下,你在这等着,别去踩那些脏泥了。”
她这几天身子不方便,淤泥很脏,踩了容易得病,所以他特意叮嘱她不能去,她不愿意了:“就靠你们几个怎么来得及,日落的时候估计一半都清理不干净。”
“这么多泥,日落之时肯定清理不完,花上个三天三夜才行。”
“哎,我说要不然这样,咱家那个浴房是石头做的,好像还没倒,先把浴房清理出来,能睡人就行了,然后大家去把屋里的粮食抬出来,洗洗晒晒,还能吃,再去把田里的泥土清理干净,赶紧把禾苗种下去,十月份要是天气不冷,兴许还能赶上一波收成。”
杜若春把事情安排地井井有条,男人们觉得很合理,便答应了她,先清理浴房,把粮食都抬出去晒一晒。
粮食都放在了杂物房里,赵泽野把杂物房里高高的淤泥清理出去以后,把几袋粮食都抬了出去,幸好杜若春有给房间锁门的习惯,不然这些东西全都得被洪水冲没了。
她兴奋地打开麻袋,看见里边的粮食泡了水发软,却还没有发霉,不禁欣喜万分,水井也进了泥,堵住了,她只能去河边打了水来,搜出了家里仅剩的两个竹篾子,把粮食倒在竹篾子上冲洗干净泥沙,然后找个空地摊开来晒。
这几天太阳很大,晒一下就能吃了。
隔壁的贤伯也在家收拾东西,他家的房子倒塌地差不多,没有可以容身的地方,他一个人收拾,好像心情不大好,上赵家来看看。
杜若春叫他:“贤伯,你家咋样了?”
“嗨,别说了,没法住了,得盖个草棚子,凑合着过罢。”
“那咋行,夏天睡草棚子还能凑合,冬天不得冻死啊。”
“那也没办法,盖个泥房子我哪里盖得起,又没人帮我,又没钱请工人,饭都吃不起。”
贤伯有点沮丧,老了老了,一个容身之处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杜若春晓得他很难过,便说:“这样罢,你先帮我家清理一下,我相公和朱大哥都在,然后我们给你清理,互帮互助嘛,总比一个人干强罢。”
贤伯看着赵家的人忙得热火朝天,而自己家却是冷清清的,还是非常失落,便说:“我得先上山去瞧瞧我老婆子的坟咋样了,要是坟被水冲了,我得先给她修修坟。”
杜若春看他心情不好,说:“好,我等你回来,晚上我们就在这做饭吃,你也记得一块来。”
赵家吃饭从来没忘记过贤伯,贤伯听了她的话,心底涌起一阵诧异,又是一些感激,摆摆手,朝山上走去。
杜若春看着贤伯离开,继续晒自己的大米,赵泽野扛着几个麻袋走过来:“还有些米粉也被泡了,你看看还能吃不?”
装米粉的麻袋一打开,看见里边和烂泥一样的东西,两个人都很失落,早晓得会发洪水,就早点把这些做好的米粉卖掉好了,现在全浪费了。
她无奈地把米粉倒进地里去沤肥,朱满禾拎着两个腌菜坛子过去,她目光一亮,让朱满禾打开坛子。
这坛子是拿泥封过的,当时费了好大的力气,可把她累坏了。
朱满禾打开坛子的时候,嗅得一阵腌菜的清香,面色大喜:“嫂子,这东西居然没坏,能吃!”
她呀凑过去看,里边的腌菜好端端的,摆在眼前,香气扑鼻,闻过以后,胃口大开。
“呀,真的是,还能吃呀,晚上咱们把这个吃了罢,煮点米粥,就着腌菜也能凑合一顿。”
她喜笑颜开,赵泽野和朱满禾把余下的腌菜坛子全都搬出来,一个个的布满了污泥,有十几坛子,她挑水过来把坛子全都洗了一道,摆在太阳底下晒着。
日落之时,家里的院子里的泥和浴房的泥都清理好了,堂屋和灶房还没弄好,赵泽野进灶房拿出几样做饭用的锅具和碗筷,几个人在旁边的空地上搭了个建议的灶台,煮了一锅米粥喝。
杜若春抬首看了看天气,日头都下去了,贤伯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罢?
“相公,贤伯说上山去看看他夫人的坟,怎么到现在还不回,不然你去看看他,别出什么事了。”
她对赵泽野说。
赵泽野从石头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现在就去,你们先吃着。”
朱满禾说:“不然我也去罢,两个人找还快一点。”
赵泽野点头,带着他一块上山去了。
贤伯夫人的坟在山背,位置比较偏僻,不过赵泽野以前见过,大概方位记得,现在天黑了,路也看不清楚,他带着个人走的慢一些,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那个地方。
远远地就看见贤伯跪在坟前,悄无声息的,有点吓人。
朱满禾嘀咕:“怎么没声啊,不会真出事了罢?”
赵泽野大步走上去:“贤伯。”
跪在坟前的老人一动不动,没有回应他们。
赵泽野心道不好,赶紧过去看看情况,他走到贤伯面前,看见贤伯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布满了眼泪,哭得眼睛都肿了,去不发出一点声音,似是充满了绝望。
“贤伯,你怎么..........”
赵泽野问他。
贤伯缓慢地转动头颅,看着他:“我想起了自己孤苦一人活在这个世上,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就不想回去了,在这陪着我老婆子。”
“那可不行,若春还给你熬了粥,说等你一块喝,你得跟我们回去。”
赵泽野说。
“那个丫头..........”贤伯抬起袖管擦了擦眼泪,“她对人真好,自己家都没东西吃,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
“不是她叫我上山来看看,我还不会来找你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一个人,我们这些乡亲和你也算一家子,房子倒了我们可以一起盖,先前我家的浴房不是你帮我们盖的么,现在我们去帮你盖个房子也算应该的,你怎么能说孤苦一人呢?”
“你们............哎,要是没有你们,今天我就不下山去了,我就死在这也没人管,算了,走罢,回去罢。”
贤伯擦了一把脸,踉跄着起身,因为跪得太久了,他的腿已经麻了,差点摔了个跟头,赵泽野一把扶稳了他,他站稳以后,朝老伴拜了拜:“过几天房子修好了再来跟你说一声,你好好歇着罢,别担心我了。”
他老伴的坟已经被水冲垮了,露出了里边的棺材的一角,他也没办法给她重新修葺,用树枝给挡住了就得了。
赵泽野看见这一幕,说:“过几天修改好了房子,咱们把坟修一修罢,弄些石头来垒起来,就不容易倒了。”
贤伯跟他说:“谢谢你了,赵公子。”
他没说话,转头往山下走。
这个人一直是这样,偶尔跟人客气,一般是不喜欢客套的,也许是他懒,也许是压根不愿意,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
朱满禾跟上贤伯:“贤伯,你腿脚不好,不然我背你。”
贤伯拒绝:“山路不好走,你背我不方便,我自个走。”
“没事,我身子强壮着呢。”
朱满禾把贤伯背上身,健步如飞,一会就下了山,远远的闻到了米粥的香味,杜若春焦急地等着他们,终于看见了人影,她心底的大石头也放下了,拿上碗给大家盛粥,一人一碗,粥可稠着呢,一点也不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