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春在家碾米、磨浆,做成粉条,架了几个火炉子,把粉条挂在火炉子上烘干,赵泽野也得了闲,在家认认真真看了几天的书。
夜里,雨势越来越大,杜若春不放心田里的禾苗,想去看看,赵泽野给她披上蓑衣,两个人穿着草鞋,便出门。
摸黑来到自家的农田,田里的水位尚可,多亏了旁边新修的两条沟渠,没有明显的积水的情况,她走到沟渠边,见里边的水都是黄泥水,而且水位很高,快要溢出来了,想必山上已经涨水了,水库是不是顶不住了?
“相公,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山上的那个湖是不是顶不住了,我有些担心,不然咱们上山去看看,要是真有危险,得让村里人赶紧撤离。”
她说着,昏暗的天空炸开一道闪电,轰隆一声巨响,吓得她往赵泽野怀里钻。
赵泽野搂住她,说:“这么大的雨,还是晚上,路都看不清,明儿再去罢。”
她心底隐隐不安,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事,这种敏感的性子也不晓得怎么来的,前世她好像没有这么敏感。
“我担心熬不过今晚,水库就得毁了,到时候,一整个大湖的水都倒下来,村子就得完蛋了。”
她抓住他的手臂,十指用劲,显得很紧张。
“那我去看看,你先回家。”
他说。
“嗯,你要是看到情况不妙,就赶紧跑,要注意安全。”
“放心,我晓得,走,我先送你回去。”
路上泥泞不平,他蹲下身让她爬上自己的背,背着人到了家,又叮嘱她锁好门窗,然后他才返身往外走,消失在茫茫雨夜。
赵泽野离家以后,走小道上了山,雨夜的山仿佛是一座苏醒的野兽,常常低吟,奇怪的声响在耳边回荡,传播着一种恐惧。
他用着最快的速度攀爬上山顶,浑身出汗,周身萦绕着淡白色的水汽。
面对着山顶上的这面巨大的湖泊,湖水已经满溢,淹没了堤岸,他眸光深沉,盯着渐渐上涌的湖水,和超载的沟渠,看样子这个湖撑不了多久了。
忽然雨声当中传来一阵碎裂之声,他眸光聚拢,朝左边望去,那边是刚修的堤坝,被雨水冲垮,轰然倒塌。
湖水从碎裂的堤坝处往山下涌去,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贺家村。
不好,得赶紧下山通知大家撤离!
他点足从水面掠过,攀上山体上的高树,脚踩树的顶端往山下狂奔。
他在和洪水比速度,人力怎么比得过大自然的力量,洪水紧挨着他的步伐跟随他下山,他面庞上青筋暴起,身上的肌肉也缩紧,提高了速度。
前边就到了贺家村,村子一片安静,除了雨声,没有别的声响,各家各户的狗都安静了。
他奔进村子里,大喊:“发洪水了,大家快跑!”
挨家挨户地敲门,到杜家时,杜大山听见女婿的声音,不疑有他,赶紧把老婆孩子叫起来,匆匆忙忙披了衣裳跑出家门。
杜大山出门以后让老婆孩子也跟着别人往村子外边跑,他就跟着赵泽野去把村里人叫醒,到了里正家,里正醒了以后搜出家里的锣,站在外头铛铛铛敲了十几声,贺家村的人几乎全醒了。
大家伙听说来了洪水,手忙脚乱,顾不得拿什么值钱的东西,先保命要紧,纷纷往外跑去。
一片慌乱之中,赵泽野想起他媳妇还在家,他们家离这里比较远,估计听不到声音。
杜大山也想起来没看见杜若春,揪住他问:“若春那个丫头呢?怎么没看见她?”
“若春还在家,我这就去找她。”
赵泽野道。
“赵公子,你一定要把若春带出来。”
听说女儿还在家里,杜大山顿时就不淡定了,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救出女儿。
没等他说完,赵泽野就没影子了。
村里人都往村子外边跑,贺家村在一个山谷里,往荷花镇的方向地势比较高,村民跑得很快,洪水到达贺家村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赵泽野前脚刚走,没过一会,洪水就到了,听见身后的水声他吓一大跳,不由加紧步伐,往自己家狂奔而去。
到了家里,他敲开门,看见了媳妇。
“若春,快跟我走,洪水来了!”
“真的有洪水?”
一语成谶,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泽野身后的地面已经布满了泥水,渐渐高涨,洪水来的真快。
他背起她,外头的水都没过了他的膝盖,一大波的黄泥水从村口涌过来,他们只能转头往自家后边的山上跑。
“相公,往山上跑,有一个山洞,洪水应当进不去。”
她记得上辈子有人躲进山洞里捡了一条命,那个山洞很深很长,好像是一个古墓。
赵泽野背着人上了山,在一片草木茂密之处寻到了一个坍塌的墓道,钻进去之后,墓道一路上升,外头的水估计是进不来。
赵泽野夜里出门有随身携带火折子的习惯,他点燃一个火折子,两个人走了一段距离,便到了墓室,墓室内只有一方朽坏的棺材,依稀可见白骨,看来这个墓有些年头了。
墓室里只有一些瓦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两个人朝墓主人叩拜,然后寻了一块巨石坐下。
二人身上皆是湿透,墓中阴冷,又没地方升火,只能干受着。
遭遇了一场大洪水,她不惊反笑:“相公,你看我说的对不对,真有洪水,幸好你上山去看了看,救了大伙一命。”
刚才不见她时,他吓了个半死,这会她就在眼前,不禁拿手帮她擦拭脸上的雨水,低首吻了一下:“我方才光顾着去叫村里人逃跑,都忘了你,你会不会怪我?”
“村里人多,先救他们是应当的,我才不怪你呢。”
她一脸轻松,笑眯眯的。
“如果你有事,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对了,我爹他们没事罢,几个弟弟都听话么,逃出去了没有?”
她关切道。
“岳父他们都逃出去了,岳父还帮我一块叫醒村里人,多亏了他。”
他答。
“那就好,我真担心他们,弟弟们太调皮了,有时候很难管。”
“若春,你是不是早就晓得会有洪灾,怎么感觉你有一种未卜先知的能力,你一直在隐瞒什么?”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幸而洞内黑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只是猜测到了,最近阴晴不定,晴了几十天总得下一场大雨,贺家村的位置又很险恶,上边有大湖压着,最容易出事,所以我就多担心了一些,果不其然,被我猜中了,湖水决堤,山洪暴发,如果不出所料,明天咱们看到的贺家村将会整个都泡在水里,各家各户的房屋全部淹没。”
前世的情景她看到了,这一世的洪灾提前了,她很庆幸自己救了大家一命。
“可是我觉得你一直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你总是比别人,甚至比我还聪慧,能提前预知突发状况。”
他沉声说。
“.........”她不想再解释什么,重活一世,自己的遭遇别人是理解不了的,把握好现在的生活,好好活下去才最重要。
她疲惫地趴在他腿上,他给她褪下衣裳,省得阴湿的衣物捂出病来,没了衣裳,裸露的肌肤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也褪去衣裳,双臂紧搂着媳妇,把自己身上的热量全都渡给她。
两个人在山洞中度过了一夜。
村子外,贺家村的人都聚集在荷花镇,镇上有一处废弃的草棚,原先是养马用的,后来不养马了,就一直荒芜到现在。
各家各户清点了人口,都没少,里正看杜大山惶惶不安,问:“赵公子和若春丫头呢?”
杜大山双眼泛红:“赵公子说回去找若春,就再也没出来,我怕他们.......”
里正皱紧了眉头,要不是赵泽野,这一村子的人都得完蛋了,可是他们两口子却没出来,是死是活都不晓得,真是叫人着急。
“里正爷爷,我想回去找找他们。”
杜大山突然说。
“不行,现在还下着雨,去干啥,找死么?”里正拒绝。
“可是我怕他们被淹死了,总得有人去救他们呐!”
杜大山有一身蛮力,就想往外冲,里正赶紧让人拦住他:“大山,现在不能去,去了你出了事情咋办,你老婆儿子咋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