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溜进院子，轻轻打开灶房的窗户，爬进了灶房里。

杜家的灶房和他自个家差不多大，构造也差不多，正中间一口大锅，旁边两口小锅，角落里摆了个柜子，靠窗的地方有一张木桌子，寻常切菜用的，杜若文记得清楚，翻上窗户以后，进了灶房，落在桌子上，桌上摆了砧板和菜刀，还有一个竹篾子，竹篾子里刚好就是蘑菇。

他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上落地，把竹篾子里的蘑菇倒进自己带来的大布兜里，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外头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小雨绵绵，月光也不亮堂，勉勉强强看清楚周围还搁了几个竹篾子在小火炉上，他把蘑菇全都装进自己的布兜里去了，居然一个大布兜还装不下。

他没办法了，布兜往背上一背，准备爬上桌案，穿过窗户离开。

忽然，屋外仿佛有人走动，脚步声传来，他蹲在窗子脚下不敢动弹。

脚步声只出现了一次，再也没有出现，杜若文心底很害怕，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心虚的，他姐姐人还那么凶，万一被发现了，姐姐不得打死他。

他费了老大的力气从窗户里爬出来，一跃落地，摔了一跤，浑身都被雨水溅湿了，回头一看，堂屋的门还是关着的，窗户边还有灯火，看来他姐夫还在看书，没有发现自己。

杜若文一瘸一拐地逃离了赵家，出了门感觉轻松很多，一溜小跑，半路被恶犬拦路，他捡起几颗石子，朝恶犬丢去，企图吓跑它们。

第一块石子丢过去，两头恶犬后退了几步，对他有很多戒备，他撒丫子就往家里跑，恶犬发现不过是个小孩，便从后追来，“嗷嗷”狂吠，杜若文吓得鼻涕眼泪流了满脸，看见自家的院门，跟见了救星一样，冲进院子里，“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门。

恶犬在院外徘徊不去，他倒是不怕了，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泪水和鼻涕，把东西一股脑地丢到灶房去，张夏花在屋里听见外头的声响，扶着腰走出来，问他：“拿了多少？”

“娘，拿了一大半，实在拿不下了。”

他湿漉漉地站在门前，张夏花心疼地拉他进来：“看看锅里还有没有热水，快去洗洗，别害病了。”

他脸上红扑扑的，心里还在乱跳，看见张夏花，就安心很多，依言去倒了半桶热水，兑了些凉水，给自己冲了个澡，上床睡觉去了。

赵家。

赵泽野半夜念书，听见院子里有响动，悄悄走出来看，看见一个小影子鬼鬼祟祟进了自己家的灶房，他视力好，辨别出那是自己小舅子杜若文，也不打草惊蛇，立在阴影处，等杜若文背了东西出来，离开之后，他才走进灶房，果不其然，蘑菇少了一大半，杜若文是来偷东西的。

杜若春寻常对他也不算不好，回回来都给吃给喝，没有怠慢过，怎么还要来偷东西？

那么点大的孩子，是谁指使他来的呢？

赵泽野看着空掉的竹篾子，直叹气，锁了灶房的门，回屋子里去，杜若春已经睡下了，他没有吵醒她，当做无事，继续念书。

第二日，杜若春醒来时，赵泽野已经煮了杂粮蘑菇粥，配了她做的腌菜，端上桌来，对她说：“昨夜咱家遭了贼，蘑菇少了一大半。”

她讶异，以为自己做梦呢，揉揉眼珠子：“你看见了贼？”

他颔首：“嗯，我看见了，是若文。”

“若文？！”

那个小兔崽子亲姐姐家来偷东西？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那些包子馒头都喂了白眼狼了，吃她的还要偷她的，她说：“你看见他咋不逮住他？”

此事赵泽野自有他的想法，说：“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当场逮住他，对他不大好，咱们旁敲侧击地问问他为啥偷东西，或许有隐情呢，不能冤枉他了。”

“都做贼了，还有啥好顾及的，不当场逮住他，他还会否认，以后继续不知悔改，继续做贼，我就说他们三个欠管教，做要饭的就算了，还干起了这种不要脸的勾当，要是我看见了，当场就抽他，让他不学好！”

杜若春咬牙切齿，撸起袖管要出门，看样子是想上杜家去逮人。

赵泽野大臂一拦，挡了她的路，她横起眉毛，怒视他，圆鼓鼓的眼睛还挺好笑：“干啥拦我？”

他憋住没笑：“那是你养父家里，要是你去了，别人怎么看，只是蘑菇而已，找个机会问问若文，为何偷窃就好了。”

他说着这些，心底却觉得她的脸十分好玩，肉嘟嘟的，不禁拿手捏了捏，她奇怪道：“我和你说正事，你捏我干啥？”

“最近你好像又胖了一点......不自觉地就想捏一下......跟捏包子一样......”

她给了他一个白眼，躲开他的手：“别走题，我现在不去找他们，蘑菇没了，各家各户的就送不起了。”

“我觉得你应该这样，先送些给尹掌柜，自己留一些下来烘干，实在没有多余的，其他人家就先不送了，以后机会多的是，但是赚钱最重要。”

他的话倒是在理，不过他现在怎么也晓得赚钱重要了，以前那么不在乎钱的一个人，杜若文狐疑地看着他，发现他总是冲自己含笑而不露，看得人心底发虚。

赵泽野全然是因为喜欢她才这么看她，并不晓得夫人有点害怕自己，他还劝慰夫人不要心急，丢了蘑菇事小，好好吃一顿早饭事大。

杜若春被他强行拉着坐下来用了饭，两个人一同出门，先上姨娘家去了一趟，送了一兜子蘑菇。

张秋兰在家干活，看见一兜子蘑菇，问：“送我干啥，你自个吃啊。”

杜若春说：“不送你也是遭了贼了，还不如送你吃了得了，给贼吃，我还不乐意呢，下次看见那个小贼，一定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剜肉下来烤了吃！”

隔壁院子的人都听见了，张夏花听得脸色不大好，杜若春说“小贼”，感觉她应该看见了贼的模样，晓得是个小孩子一样，不晓得有没有认出来，小贼就是若文呢？

林婶子和贺小瑛也听见了，都很好奇蘑菇是怎么种的，还能种出这么多来，被小贼偷了还有这么多。

左右两边，两家人各怀鬼胎，竖起耳朵听杜若春说话。

张秋兰问她：“你那么多是送给谁的？”

“这是送到镇上去的，给尹掌柜，没准能卖点银子回来贴补家用呢。”

杜若春骄傲地说。

张秋兰替她高兴，忙让他们赶紧走，早去早回。

这两个人离开姨娘家，往镇上去了。

张夏花听说还能卖银子，顿时来了劲，昨晚上杜若文偷回来的这些还不够，下回得多拿点，卖银子多好，有了银子想买啥买啥，而且若文是她弟弟，她就算晓得了，也不会拿若文怎么样的。

林婶子和贺小瑛一听到有银子，都眼红起来，怎么杜若春做什么都能卖银子，她的手咋就那么巧呢？

杜若春两个人到了镇上，把东西给尹先竹瞧，尹先竹看了很诧异，问：“你们怎么下雨还上山摘蘑菇？”

“尹掌柜误会了，这是我种的，可不是摘的，送给你尝尝鲜来的，不要银子。”

她客气道。

一竹篓子的蘑菇，已经很多了，寻常酒楼收买别人的蘑菇，也只够一天的分量，今儿这么多，可以吃上个五六天了。

“这么多，都是你种的，蘑菇怎么种？”尹先竹好奇地问。

“这可是秘密，我不能往外讲的，反正掌柜喜欢，我以后多给你送些好了，家里很多，吃不完。”

她笑眯眯地说。

尹先竹哪里好意思拿她东西，赶忙按照市价，给她算了银子，她半推半就，只要了一半，也就二十余文钱，蘑菇的市价不贵，不过也算山珍，只不过大家想吃，可以自己弄得到，所以就便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