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轻移,一阵寒风瑟瑟扑过,半开着的轩窗迎送着寒凉的初春微风,那一缕缕微风仿佛染了夜色一般般沉冷,将乌黑洇在心翼复而翩翩勾勒出一只心怀怨毒靡靡吟唱的乌鸦,外头雨声渐大,我赶忙闭紧了门窗生怕夜风寒凉扑着了阿澈。
他望着这夜风簌簌却眉眼一弯,欢喜道:“夜雨清凉正好醒醒头脑,你又何必这样忙”宫人们已经回房休息了,偌大的宫室之中唯有我们两个人,不免有些许暧昧缠过心扉。
我横一横眉毛,柔婉的声音中又衔了几分担忧,“可若受了凉落了病可就不好了”我依依端上一碗姜汤,絮絮道:“快快喝下”
从午后这天儿便畜了重重铅云如要倒下一般地下起了倾盆大雨,阿澈冒雨前来方才沐浴更衣却格外欢欣,密天匹地的乌云盖过本就渐渐晦暗的夜色蕴出片点不一样的浅灰光色。天又阴冷了,如腊月里一样浑身都有些凉浸浸的,为这初春光景陡然添了几许清冷的萧疏意味。
阿澈揉了揉我的头,嘴角笑意愈发灿然,“知道了,知道了,这等事叫奴才们做便也是了你怎地还忙前忙后的”
我将那碗姜汤推至他的唇边,沉声嗔道:“快些喝下去罢!”
阿澈皱了皱眉头踌躇许久方才捏着鼻子万般不情愿地喝了下去,我转过身去不看他,气咻咻地嘟一嘟嘴,娇嗔道:“这么大了却犹如个孩子一般,还有,这类事物又不辛苦全权交与奴才们姒兮不放心嘛。怎地?姒兮照顾不周吗?还是阿澈偏爱奴婢手下的奴才们呢?”
他将我一把揽入怀中,因着他方才沐浴身上还犹留有温热的气息,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今儿是怎么了,醋劲怎地这样大?不过你许久未曾这样自称了亦许久未曾那样唤朕了”他嘴角的笑影在不经意间晕上一缕伤悲须臾复又微笑,“昨夜批折子批得一时连时辰都未曾注意,便怕惊扰你安眠没有来”
我不禁有些感动,默然垂首,“阿澈...你不必如此...”
一抹柔色漾过他的眼波,如绵绵细雨抚过肌肤让人心里痒痒的,“傻瓜...”他紧了环住我的手臂,“只要你高兴朕便高兴”
我一怔,心中顿时杂乱了起来,忽地,一行凉意滑下脸颊,我不禁自嘲一笑,原来,眼眶早已被他的一番话打湿。他怜爱的将我面上的泪水拭去,他的眼眸触到我的,有一瞬的失神,我亦对我自己有一阵狐疑,我到底能否狠下心肠?我若高兴他便高兴...当真吗?我心里对珉煜存着的愧疚恻然已然太深,我当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在这世上苟且偷生,否则我死后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那个我已然失去的孩子?!
我定一定心神又专注在了今夜的目的上旋即嫣然一笑,婉声道:“早些就寝吧...”
他微笑点头,我却无站立的意思,他有一瞬的惶惑,可那零星半点的几许惶惑在我将我的唇覆在他的唇上时便彻底泯然。
昏黄暧昧的灯光下,一室旖旎。
夜雨之后天气却愈发宜人了,辰时去请安日头暖洋洋的洒过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上映出流光熠熠惹人注目,倒让我想起了那日沈嫣然一怒之下将那对玛瑙耳坠掷在地上时那零星碎片的华光几许,正这样想着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从身后而起,“韩姐姐留步”
我转身一瞧,却是朴小仪,我暗自一笑,我正寻她呢她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挥一挥手,示意抬软轿的小内监将软轿落下。
我衔了极柔婉的笑意,温声道:“是朴妹妹呀,鬓角的花簪真好看”
我猛地一夸她有些错愕,讪讪一笑,“多谢姐姐”
我款款步下软轿走至她的身旁复而转向抬软轿的小内监细声说道:“你们先回去罢,本宫与朴小仪走两步,反正离凤仪殿也不远了”小内监温温应声回答便走了。
“姐姐...嫔妾听闻宓婉仪的事情当真吓得不轻”她的目光机警的扫过我的面庞,瑟瑟说道。
我嘴角的笑意愈深,淡淡道:“这宫中谁怕本宫都不稀奇,只是妹妹你......有什么好怕的?”
她狠狠一怔过了须臾方才撤出一缕笑意,“也是,妹妹也无子嗣如今看来这倒成好事了”
我噗嗤一笑,“哪里,妹妹福泽深厚才不用怕,瞧妹妹吓得”
她有些尴尬,一张略施粉黛的面孔骤然僵住,如冬日里堆出的雪人那般死硬而可怖,不过片刻她便已然莞尔,语气娇嗔的道:“姐姐当真风趣,妹妹望尘莫及”
“多谢妹妹褒奖,不过这宓婉仪之事的确可怖,咱们虽是无子之人,可咱们宫中有这般胆大妄为且又心狠手辣的人还日日与咱们共处倒真让本宫倒吸一口冷气”我语气柔和,眼波轻转,仿佛在谈论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果然,朴小仪眼眸一动,嘴角的笑意亦愈发灿然,“是啊,当真是让人心惊”
“哟,咱们也到了,这些话可不能让皇后娘娘听到,皇后娘娘正忌着呢”一抹轻似春日飘絮般的恬淡不觉缠过言语。
她乖顺的点过头便与我一同进去了,今日来的有些晚了,几位高位嫔妃已然到齐,我向面色不豫的连祺福过之后方才落座。连祺身边的宫女棠珏依依向我端来一盏茶,一旁的徐妃眉眼一弯,温声道:“韩妹妹来了呀,韩妹妹素来爱茶可得尝尝这新春第一批龙井,甘甜宜人呢”
徐妃虽不得宠却向来待我不错,我嫣然一笑,衔了打趣的语气道:“这姐姐都将这茶的滋味说出来了,那妹妹我还何必去喝呢”
徐妃玲声而笑,玩味地搡了我一下,“就你口齿伶俐,你若不喝那我便将你的那杯一同喝下了”
我莞尔一笑,捧起茶杯兀自品了起来,过了片刻我含笑转向连祺恭声道:“多谢皇后娘娘赐茶”
她的眼眸淡淡瞥过我如含了一把刀一般的尖锐,过了半晌她长叹一声便扶住了额头泠然启唇,“本宫有些不适,你们也都散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