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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到北境，在楚烨的印象里只要是与金兀术联系上的事情，都不会是好事情。若是此时给他一个名单，列出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那这个死胖子绝对会在能够跻身于三甲之列。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瑾的大军都要到了，你不回族中报道，带着这些人是准备跑路的么？”楚烨调侃金兀术的同时，目光死死落到了他身后的那支队伍身上，这群人人数不多，各个身材魁梧高大，每一个人都严严实实的包裹在一件棕色披风下面。

以楚烨对炁息的敏锐感觉，早已发现了这群沉默的壮汉与普通蛮族士兵的区别，不说他们各个有着远超常人的绵长气息，就是隐藏在披风下面的厚重铠甲，都不是一般武者能够穿得起来的。搞不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至少达到了黄阶下品的修行者。

金兀术努力从脸上的横肉中挤出了一个笑容，赖兮兮的对楚烨说“大哥，你可别消遣我了。我带着这些家奴在这也能装装样子而已。真打起来，我转身就跑！”

楚烨忍着没一口啐在这个死胖子身上，“你的家奴？这么多修行者是你的家奴？当你是谁了？熊族的族长么？”

被一语道破了秘密，金兀术也不脸红，只是嘿嘿笑了几声，明显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楚烨也懒得追问，金兀术这个死胖子虽然讨厌，可怎么算都是自己人。他手中的牌强悍一些，至少对自己没有坏处。反正能把水搅浑的人越多越好，自己可还指望着水浑之后去摸白瑾这条大鱼呢。

如今已值夏末，即使是在北境这种以苦寒著称的地方，正午的阳光也是太过灼人。习惯了大雪山寒冷的各个部族终于挣扎着展开了阵势，楚烨也终于见识到了蛮族的贫瘠。

破旧的皮铠，粗制的麻衣，斑驳的弯刀，木制的长矛。甚至有些小部族的人连起码的衣服都穿不完整，他们只能赤裸着上半身，然后紧紧握住烫手的石头，簇拥在自己的族长身边。

这些仅靠着一腔热血就匆匆跋涉了数千里山路的蛮族勇士，在面临强敌之时所能拿出的最强武器，恐怕只有那种无知无畏的悍勇了。

“你们的天狼骑呢？大君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还想保持实力，让这些家伙先打头阵吧？”楚烨有些惊讶于眼前的景象，他是见识过蛮族狼骑的，那是支不逊于任何一支大炎强兵的精锐。虽然不可能靠五千天狼骑打败白瑾的三十万大军，可他们应该能够提振提振这些小部族的士气。

金兀术不知从哪借的勇气，竟然是狠狠白了楚烨一眼，撇着油腻的大嘴唇说道“不只是天狼骑，狼族麾下的每一个士兵都不会出战。当然，除了大君他本人。”

楚烨自认为了解大君，不论是当初的吕烈，还是如今的铁穆干。他都不是一个会为了保存自己实力而让其他部族冲当炮灰的人。难道他真的想出了什么可以不动干戈的办法？

着楚烨充满疑惑的神情，金兀术有些得意，继续道“大哥，你别那些家伙穿的简陋，其实几十年前，我们与他们一样。即使是三大族，也只不过是稍好一点而已。论装备精良，恐怕蛮族所有的武器放在一起，都比不过岚州某一大郡的武库。”

“直到今天，大多数蛮族的人都不相信大君能让我们强大起来，在他们眼中，大君能够

让各族保持住和平，就已经好过很多前任了。他们觉得我们就应该躲在大雪山里，过食不果腹的日子。所以，大君修了天狼城，把很多弱小的部族庇护起来，我们想要证明，蛮族也可以如大炎人一样，拥有坚固的盔甲，锐利的宝刀，高耸的城墙，丰足的衣食。”

说到这里，这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竟然在眼中泛起了泪光，仿佛是在替自己最敬重的那个人感到委屈。

“但他们还是不信，他们中有的人甚至在收到天狼城供给的食物后，反倒觉得大君软弱可欺，就那样，一边享受着大君给予的和平与物资，一边想尽理由大骂大君是蛮族的‘耻辱’。”

楚烨有些明白金兀术的意思了，他还是第一次到这个从不正经的胖子露出正经的神情，“比如金魁。和那些熊族人？”

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金兀术就是一滞，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点了点头“对，包括金魁。他是一个好族长，可他只会让蛮族留在过去，无法走向未来。”

楚烨不禁想起了纱轻织，那个来自蚕族的女碟子。在某种意义上，是她杀了金魁。那是个心中刚毅得让人不得不敬重的女子，倘若她还活着，恐怕今天也会把那具俏丽的身体扔在天狼城的城门之前。

“你知道蚕族的人在哪里么？”楚烨不禁出声提问，他突然生出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在这次大战中，守护那个女子同胞的冲突。

金兀术愣了一下，可还不等他回话，大地竟然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常年与野兽为伍的蛮族人自然分辨出了这不是突然而至的天灾，而是无数的铁骑正如洪流般的奔腾而来。

秦明手持狼牙棒率领着前锋营已经到了天狼城面前，数万铁骑当道展开，旌旗随风狂舞，仿如一头钢铁巨兽，再不断的挥舞着自己的爪牙。虽未出声，可那沉重的压迫感，依旧把早已在天狼城周围布开阵势的蛮族部族逼得微微退后了几分。

着大炎铁骑身上因为阳光的照射而发出刺目白光的铠甲，蛮族武士握着武器的手，不禁有些发抖。

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些什么东西，就是再笨拙的汉子也能想象出，血肉之躯与这些铁甲碰撞后的画面，那恐怕已经不能算是战斗，只能算是自杀。

铁骑之后，就是白瑾的中军，虽然没有重骑兵那样沉重的护甲，但数十万士卒整齐的步伐依旧把这一方天地震得噤若寒蝉。

为了彰显这位大炎三殿下的威仪，此次军中还特意竖起了丈许高的帅旗。赤金相间的蟒纹大旗完全是按照州王的规格制成，来这位岚州留守使，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取代长孙氏的王位了。

赤阳剑仙在到眼前各自为阵的蛮族部族之时，双眼猛然一眯。一路上都表现得平静淡然的他，首次露出了仿佛恼怒的神情。

也不跟白瑾等人打招呼，赤阳剑仙纵身而起，化作一道金光，直射出阵。脚踏虚空，凌空而立，大喝到“铁穆干！你让这些人守在城外干什么！？送死么？你自己给我滚出来！”

蛮族的悍勇自然也不是徒有虚名，虽然大多数蛮族人此时都因为白瑾大军的气势而感到心底发凉。可在听到有人当年呼喝自己大君的时候，仍有不少人怒骂了出来。

在这些蛮族人世界观里，他们自己可以数

落自己大君的不好，埋怨他的软弱；可别人不行，尤其这个人还是一个前来挑战的外族人。

虽然不如三大族那般高手辈出，今天在场的部族中也是都有着数位高阶修行者坐镇的。

说来也是奇怪，如此贫瘠的蛮族中，单论修行者的数量，竟然是不逊于大炎的任何一州。若是按比例来，蛮族具有修炼资质的人甚至还远超大炎五州的平均数。

也许诚如古人所言‘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自然环境的恶劣，反而容激发出了蛮族人身体中的潜力。

在到赤阳剑仙之后，就有三位来自不同部族的地阶宗师同时跃出。冰妖，冰魔，冰煞，这三族都来自大雪山深处的冰雪平原之中，生存范围的重叠导致了他们经常会发生摩擦，这三位族长每次碰面都要斗个吐血重伤才会罢手，谁也没想到他们有一天也会联手对敌。

“冰妖拳”！“冰魔掌”！“寒煞劲”！三位族长一出手就都拿出了各自压箱底的绝技，三大绝技系出同源，隐然有着相辅相成的效果。就连在百丈之外观战的楚烨，都感到了一股寒劲，割面生疼。

身处在天际的赤阳剑仙只是眯着眼睛冷冷的瞥了一下奔袭而至的三位族长。袍袖猛的一挥，就有一柄黄色光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烈阳剑气爆发开来，瞬间就冲溃了漫天的寒劲。紧接着一剑扫出，光辉过后，三位刚才还气势磅礴的地阶宗师，就齐齐的断裂开来，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等赤阳剑仙回气，就又有四名地阶宗师自四个不同方向同时射出。箭，刀，锤，斧四件灵品宝器完美的封住了所有可供赤阳剑仙躲避的退路。

雪岭四怪，早年间曾经一起闯荡过中州的他们已经归隐多年。可今日见之，联手之下仍旧默契十足。他们能在赤阳一招刚尽的时候突然出手，显然做了充足的准备。

“找死！”可赤阳剑仙却毫不慌乱，大喝之下，手中光剑骤然发亮，立刻施展出其绝技之一的“光耀众生”。刹那间，雪岭四怪就被刺目的光芒所吞没。

数息之后，光芒褪去，只剩下四件刚刚失去了主人的灵品宝器，不甘的自天际跌落了下来。

一出手就连斩七位地阶宗师，剑仙之威当真名不虚传！

蛮族人再向赤阳剑仙的目光已经由一开始的愤恨悄悄转为了惊惧，几个刚刚还准备出手的蛮族长老们，也偷偷的顿住了身形。他们自认为并不比刚才出手的七人高出多少，就是上去，也不过是给赤阳剑仙徒添战绩罢了。

其实，军旅对付这样高阶的修行者，可以让自己的修行者先行牵制，然后发动专门针对修行者的符器或是机关。

可蛮族现在面对的不仅是一个强大的赤阳剑仙，还有三十万装备精良的大炎军队，只要自己这方敢把破炁箭之类的东西对准天上的那人，秦明的铁骑就会让开旗门，把已经在其身后列阵多时的灭元炮给推出来，那些可是一发就能炸平一个山头的真家伙。

赤阳剑仙脸上并没有一丝得胜后的满意，反倒是更加恼怒起来，威严的声音自天际再次响起“铁穆干，给我滚出来，你难道是想借我的手，消除异己不成？！”

而回应他的，是自天狼城内，传出的一声略显苍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