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牛乃农耕之具,神农之宠,杀之大罪,食之大罪。
这条法令跟东华大陆的大秦令以及很多诸侯国的法令如出一辙,毕竟是从东华大陆造出来的虚境,很多东西还是以东华大陆为模版,为蓝图。
可惜洛阳城内,却有着这样一家酒楼,专卖耕牛,还得皇室特批。
当然,有了这道特批,只要后汉存在一天,那么这家酒楼就能卖一天牛肉。
不过,这家的牛肉确实很贵,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的原因,大部分锦衣玉食的洛阳人都吃不起。
只有那些在洛阳城内,或者说这个后汉,勉强算得上个人物的,才能入店吃牛肉。
文卓自然是去得起的,而且他还经常去,因为西凉出生的他,在离开西凉后,从没有吃过如此正宗的酱牛肉。
酱牛肉,在配上洛阳正宗的女儿红,可谓人生最得意。
近几日来,文卓的心情有些郁闷,因为他要失去了那匹神马赤兔。
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养了几十年才培养出来的神马,骤然要放弃,谁心里都会难过的吧?
酒是良药,能抚平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
于是,文卓再次来到了这家叫做食神居的酒楼,要了两碗酱牛肉,要了两壶女儿红,开始边吃边喝起来。
那酒店的小二,自然知道文卓是洛阳城里的大人物,不敢怠慢,所以在菜色和酒香上,也比服侍其它客人用心了几分。
就在这时候,一个锦衣少年走了进来。
一时间,酒楼内鸦雀无声。
并不是这个少年长得极好看,虽然他确实面若玉冠,但是他身上那股气势,却是比他的样貌,更加令人震撼。
试问谁人能让漫天神佛低头?
在遇到这位少年之前,没有人相信,但是现在,整个酒楼内的人都相信了。
文卓自出生以来,除了密林中那头奇兽之外,再没有人让他心底有生死之感。
但在见到这位少年的那一刻,文卓心底浮起了这样的感觉。
于是,他有些警惕,就像一只野兽,遇到了另一只能够杀死自己的野兽。
谁能想到,那个少年竟然还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他的对面,这让文卓更加的不自在了。
就好像,一只猎豹,被一只猛虎盯上了一般。
文卓吞下了口中的酱牛肉,一脸认真地问:“空桌也有好几张,你为什么偏要和我坐一桌,我们又不认识?”
“坐一桌也就算了,你还要吃我的肉,喝我的酒,我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你这样自来熟,不觉得这样很是不妥当么?”
少年一边开心地吃着酱牛肉,一边喝着女儿红,挑了挑眉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话可真多。”
文卓摇了摇头,说:“以前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少年咧嘴笑道:“那真好,那说明我是一个敢于说真话的人,可惜你敢说真话么?”
文卓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笑着问:“我为什么不敢说真话?”
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笑的问题,他文卓狼子野心,有什么真话不敢说?
少年又吃了一大块酱牛肉,喝了一大口女儿红,拍案大笑:“好,那我且问你,当今京兆尹、司州州牧文卓,是一个怎样的人?”
文卓略微沉思了一下,答:“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我想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心思狠辣,卑鄙无耻的人。”
少年闻言,摸了摸自己的下颚,然后点了点头,非常赞同地说:“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喔?”文卓有些诧异,问:“为何?”
少年笑了笑说:“因为,这世界上总有些人,明明是狼,却要披着人皮,而你不一样,你是狼,但你不披人皮。”
“当千夫所指的时候,你会大声告诉人们,你是狼!”
文卓顿时眉开眼笑,高兴地喝了几大口女儿红,又吃了几大片酱牛肉,说:“你也是第一个,说我光明磊落的。”
“不过,你却是来杀我的!”
说着,文卓重重地叹息了口气,仿佛这是一件很惋惜的事情。
少年挑了挑眉,笑道:“错了,在我说你光明磊落的时候,便放弃了杀你的想法,我不杀你了!”
文卓有些不解,问:“为何?”
少年说:“因为,我觉得你也是条好汉,而且我们都喜欢吃酱牛肉,都喜欢喝女儿红。”
文卓点了点头,说:“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理由,可是你回去怎么交代呢?丁源可不是我。”
少年那双英武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浓浓的自傲,说:“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我只需要向自己的心交代。”
文卓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了某件事情,说:“你的马不太好?”
少年忽然放下了酱牛肉和女儿红,一脸认真地问:“难道,你有更好的马?”
宝马和美人,果然是最令英雄心动的东西。
文卓说:“正好有一匹,回头我送给你,乃是我在西凉培养多年才弄出来的神马,应当配得上你!”
少年沉默了会儿,问:“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你为何要白送我一匹如此神马?”
文卓直视少年的眼睛,别有深意地说:“因为,这世界上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
……
吕温候进了一趟洛阳城,吃了个满足的酱牛肉,喝了个痛快的女儿红,但却没有能杀死文卓,还牵了一匹名为赤兔的神马回来。
对此,丁源很不满。
不知从哪里,他知道了洛阳城内,吕温候和文卓的谈话,以及两人所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一匹名为赤兔的神马从何而来。
他有一种吕温候背叛了自己的感觉,尽管吕温候此时依然在他并州大营内,依然是他的将领。
但是他一看到吕温候骑着那匹名为赤兔的神马,那种相配的感觉,他就觉得吕温候背叛了自己。
这个可怕的想法在他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思想便是肥料,越想着种子越生长得厉害,犹如千年一瞬,一瞬便是苍天大树,再难以抑制。
于是,丁源来到了吕温候的军帐中。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吕温候正无精打采的吃着一碗香葱打卤面。
面很淡,葱很香,但比起那爽口的酱牛肉来,实在是索然无味。
丁源看着他这个样子,便觉得十分恼火,冷嘲热讽地笑着说:“怎么,嫌弃我并州军营的打卤面,没有洛阳城内的酱牛肉好吃?”
这句话别有深意,吕温候也听得懂。
可是他还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说:“这并州军营的打卤面,的确没有洛阳城内的酱牛肉好吃。”
那一瞬间,丁源只觉透心凉,失望也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