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两条狗扰了将军雅兴,还望将军见谅!”
郡守府的大管家姿态上虽然是不卑不亢,却是给了庐山郡内郡守府来客中最高的礼遇。
那两名郡守府的看门人顿时傻眼了,一向如此跋扈的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有眼不识泰山,踢到了一块铁板。
姬羽浅笑道:“不知者无罪,大管家无需太过介怀。”
大管家闻言,目光转向了那两名魂不守舍的郡守府看门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厉声呵斥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还不快谢谢将军胸襟宽广,然后滚蛋!”
那两名郡守府的看门人闻言浑身一颤,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连滚带爬来到了姬羽的面前,噗通一下子跪了下去,不断叩首道:“多谢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
这两条郡守府原本高傲无比的狗,此时已经夹起了尾巴,每一个头,都磕得很认真很响亮,淹没了那噼里啪啦的雨声。
姬羽抬了抬手,示意这两条狗可以起来了,也可以滚了。
然后,大管家也很合时宜的再次发出了呵斥:“还不快滚,还留在这里污将军的眼?”
那两名郡守府的看门人被这一声惊雷一般的暴喝差点吓得半死,急忙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此时,他们的背影比起之前的宁阳县县令和龙平县县令还要狼狈无数倍。
姬羽觉得有些有趣,并不是因为两条狗露出了狗样儿,而是因为郡守府大管家的示好。
大管家撑伞走近了一些,脸上浮起了难得而又老练的亲和笑容说:“将军,我家郡守大人正在房中观悟,年宴需要推迟几日,将军若不弃,可在府上小住几日。”
姬羽环顾四周,郡守府虽然不如桐华宫那般宽阔气派,但却是风雅满堂。
假山清池,池中游着些许怪鱼。
该鱼背鳍有少许的淡红,其他身体部分偏素色,体表的鳞片呈闪光的银白色,黑色条纹从吻部贯穿眼睛至尾部,紧贴黑色条纹上方为宽长的猩红色条纹,同样从吻部上方贯穿虹膜直至腹鳍的正上方,犹如红色的眉毛。
故称,红眉道人鱼。
在假山清池、院落四周栽种的植物主要以芭蕉为主。
在这寒冬,因为某些特殊真法的干扰,郡守府的芭蕉倒也翠色浓郁。
雨珠从高远的天空落下,打在宽阔的芭蕉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让整个风雅的郡守府,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幽青。
这里面,有意境。
要布置出这种意境,并用真法干扰芭蕉绿叶常青,究竟会是太虚门还是天宗的人?
想着这些,姬羽浅笑道:“如若芭蕉满院,这郡守府多呆数日,在下倒是也不介意。”
大管家闻言,顿时唇角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说:“郡守府正好有这样一间庭院,希望将军喜欢。”
姬羽闻言,只觉得事情更加有趣了。
提前的准备么?
大管家身后的庐山郡郡守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些了解自己?
……
……
大管家口中的满院芭蕉,便是满院芭蕉。
华屋长廊,一汪极小的清池和几块干净的石头,虽然说不说别致,倒也有几分特别的味道。
在长廊的檐角,蹲着一只美观而又威严的小兽,尽管只是雕塑,但远远望去,竟宛如雨水淋湿的活物,若近一点,便会生出些魂不守舍、心胆具寒的奇怪感觉来。
姬羽知道,那雕塑叫做嘲风,看似像活的,实际上又是雕塑。
认为是雕塑,却又好像是活物。
当真是怪异得很。
庐山郡郡守给庐山郡内所有的县主都发了一封请柬,想来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拒绝,拒绝的应该也都会遭到雷霆手段的震慑或抹杀。
大管家要处理这些事情,自然是无比的忙碌。
在安置好姬羽后,这位看似潇洒、风度翩翩的郡守府大管家,便在几名下人的拥簇下,阔步离开了庭院。
不过,在大管家离开后,郡守府大人却派了一个丫鬟来服侍姬羽的起居。
姬羽不知道其它郡守府的宾客有没有这个待遇,但在地灵秘境中,即使是烽火连城的乱世,一个郡守对一个县主如此,多少也是太过荒诞的事情。
太过荒诞的事情背后,必定藏着难以捉摸的大阴谋。
但是见不着郡守府的管家,也见不着那神神秘秘的庐山郡郡守,这丫鬟也是个单纯的傻丫头,又从何试探?
一番推演和算计之后,姬羽在那漆黑如夜的瓷盘上,摆下了一粒光粒。
庐山郡郡守府,他有一劫!
……
……
郡守府送来的那个丫鬟,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裙,梳着好看的灵蛇鬓,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虽然说不上明艳却格外可爱。
而且她的名字也特别有意思,唤作翠柳。
两只黄鹂鸣翠柳。
她的发间,真的插着一只金钗,金钗上面有两只黄鹂图腾。
姬羽觉得,这样的玩法有些眼熟。
好像是当年某位故人的特殊癖好,但这位故人实在是位很不争气的东西,竟然难以在他的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前世他见过、认识过、也教过太多的人,不是特别出众的人,他自然是有些记不清了。
暗无天日的八百年,人们总会忘却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郡守府除了风雅,实际上是个很无趣的地方,再加上那雨打芭蕉的幽怨声,天天住在里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可是姬羽向来是个有趣的风雅人,来到无趣的风雅之地,自然会让风雅更风雅,并生出些许有趣来。
教翠柳煮了一壶茶,放置了两个茶杯。
在华屋外的长廊中摆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一壶茶两个茶杯全都放置在了阑干上。
姬羽倒了两杯茶,白雾般的热气袅袅升起,直上九天,让那长廊檐角的嘲风雕塑显得有些朦胧。
可是朦胧中的嘲风雕塑,就宛如睁开了眼睛的怪物,要活了过来一般。
它,更像活物了。
然而,翠柳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有些怪异地看着这位郡守府的座上宾。
她从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难免要多看几眼。
可偏生对方是郡守府的贵客,她又不能光明正大的看,只能面红心跳偷偷地看。
不过,她还是光明正大地盯着那张近乎完美到不可挑剔的脸看了。
并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大胆的侍女,而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泡茶,只放一片茶叶的,那泡出来的茶水算什么,有茶叶味的白开水么?
翠柳心中萌生出了这样一个大不敬的想法:这位郡守府的座上宾,是一朵很好看很好看的大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