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一斜睨了他一眼,咬着嘴里的丸子,慢条斯理了半天才回话:“我一个野丫头,又是土包子,才不去掺和这种无聊事呢!吟风弄月,那是你们这种吃饱了没事干的公子哥儿才喜欢干的玩意儿!”
“哼,别以为你会吟两首海棠诗便能称才女!”苏明澜被噎得哑口无言,偏又无法反驳,那两个“称号”,可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
苏一一不屑地撇了撇唇:“我可不像某人,总以才子自居。我说自己是才女了么?你愿意封给我,我还不愿意接受呢!”
这个虚架子,倒不如让她京城的一一制药分店开业之前,再接受罢了。为的无非是借助“才女”的名气,来个“签名售货”,赚得盆满钵溢的,方不负这“才女”二字。
“你……”苏明澜气得俊脸泛红。
苏一一乐了,趁着苏庆华对着两个侄子训话,不及注意自己这边的当口,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若非父亲在堂,苏明澜真想一拳轰出去,打散了这张得意洋洋的小脸。
一筷挟了个四喜丸子,一筷夹了个虾球,再一筷……虽说都很考验人,但苏一一得了便宜又卖了乖,心情大好之下,超高水平发挥,一筷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苏明澜气得俊脸变形,两只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眼睛恨恨地盯着眼前的几个丸子,仿佛它们是仇人似的。
苏庆华的目光却正好转了过来:“明琨、明鹏,明日你们二哥回来,国子监里有不少人要来家里聚聚。到时候,你们两个可要好好露一手,日后去了国子监,也不至于有人小觑了去。”
苏明琨兄弟自然应了一个“是”。
“依依,你也一同去见识见识罢。”
苏一一只得无奈地应下。
第二日,苏一一便见着了那位久有“才子”之名的苏家老二苏明翔。长相与幼弟有五分酷似,却因脱了稚气,格外显出两分平稳来。
见了苏氏三兄妹,温和有礼,让苏一一大起好感。所以,对于所谓的“斗诗”会,便不那么反感。横竖见招拆招,自己在这上头虽不甚用心,好在肚子里的货色多得离谱,随便糊弄两首便是惊才绝艳,管教那苏明澜再度甘拜下风!
这么一想,苏一一顿觉扬眉吐气,反倒是盼着那斗诗会早早到来。
说是国子监的生员,其实全是官家子弟,往日与苏家走得极近。同时,还有国子监的两位先生,也来凑个趣。这也是斗诗会的习惯,总要有人做裁判不是?
“明翔,听说你家八弟最近十分用功,怕是明年便可被国子监录取了罢?”来人与苏明澜极熟,生得白净斯文,看上去也是极好的脾气。
“但愿能借黎兄吉言。”苏明翔接过了话头,笑着把众人延请到了会客室里。
“看到了吗?那可是和我哥哥并称京都四公子的黎良玉,是户部尚书黎之伟的嫡子!”苏明澜一脸神气地对着苏一一介绍。
户部?那不是掌管全国钱财的地方吗?
苏一一眼睛刚刚一亮,陆续又到了几位同年的公子。苏明翔长袖善舞,应付得滴水不露,几乎没有漏掉过一个人。
继而又来了两位国子监里的先生,一个长眉美髯,一个面白无须。对着这群公子们,并无做师长的傲色。
苏明澜虽然和苏一一不对盘,介绍起来的时候,总带着五分炫耀的神气。不过好在还是让苏一一摸清了在座各位的底细,无一例外,都是各家的嫡子。人们说的什么人以群分,果然是有道理的。
国子监共分四个年级,以甲、乙、丙、丁为序,丁级最浅,大多是新入学的生员们。以此类推,以甲级为最高。这期间并无定时,通过了年考方能顺利升级,也有年近三十,仍在丁班就读的。也有如苏明翔者,十九岁便已升入甲级,只等科考,便能授官。
苏明琨因是取了秀才身份,便可直接进入丁级。苏明鹏是拿了尚书府的名额,也入丁级。不过,他自己对升级不抱甚么希望,不过是想与三哥九妹,到京城来作个伴罢了。
苏明澜幸灾乐祸道:“那长髯的先生,是教甲级的许子敏,当代大儒。年轻的,却是教丁级的伍青涛。两人最擅作词……”
词么……苏一一冷芒微闪,想必这苏明澜知她在诗上“造诣”极深,故拿了词来作文章。只不知这是他的主意,还是苏明翔的主意。
“今儿我来晚了!”一个哄亮的声音,遥遥地传来。
话音方落,便进来个五大三粗的青年。不同于正谈笑风生的翩翩公子们,他却是宽肩厚腰,眉粗眼厉。也不等人来迎,几个大步便来到了厅上。那双眼睛直直地瞧着前方,炯炯有神,直可以将眼前的那块地面给烤得焦了。
苏一一暗暗纳罕,此人倒像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哪里像能吟诗作词的?
“慕容,怎的每次见你,总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黎良玉哈哈大笑,一扫书生之气,竟也透出几分豪迈来。
“这是慕容赐。”苏明澜洋洋得意,“虽是因武入了行伍,可词却作得极好。一会儿,你便能见识了。”
原来是那位“慕容复”的后人!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看来今天这苏明澜,是想瞧着她出丑了……
苏明翔浅浅一笑:“慕容,这是我家堂弟与堂妹,昨儿才刚刚到京的。我这三弟,已在江南道考取了秀才,明日便入国子监。这是我四弟,也要一同去的。”
“小小年纪便取了秀才,不错!”慕容赐眼睛一亮,顺手拍了拍苏明琨的背。苏一一看着苏明琨脸色发苦,忍不住暗暗好笑。
这慕容赐武将出身,这一拍之力,怕是不轻啊!不过,看那慕容赐,显然对苏明琨颇有好感,倒并非有意为之……
若能与他交好,在国子监里,虽说未必能横着走,竖着走总不妨事。
坐得横七竖八的少年们,脸色都忍不住多少有了改变。
苏一一暗暗狐疑,这五公子,莫非还真是个人物不成?她转头朝门口看去,蓦然像是活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出来。
一个少年素衣便袍,脸含浅笑,缓步走了进来。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