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当空、照入场中,映出景华和鲍虎身影,一大一小迥然不同。
景、王两家当街对峙,在形山城是了不得的大事。围观百姓越聚越多,他们生长在城中,对景氏、王氏多少有些了解。
景华、鲍虎,一个少年、一个壮汉,相差过于明显,年龄、体格都不在同一层次上。百姓们看不下去,纷纷发出嘘声。
“景家少爷是修士,没问题吧?”
“你懂什么?大块头也是修士,王家的......”
“年纪差太多了吧,这还要脸吗?”
“大个头满脸横肉,景家少爷估计危险......”
议论声传入耳中,鲍虎心里烦躁更甚。若不能干净利落地取胜,只怕后面会落下“以大欺小”的名声。
他外出历炼多年,面上依旧能保持平静。蝼蚁小民闲言碎语,对局势毫无影响。在形山城里,解决问题靠的是实力。
鲍虎随手拽起一个晕厥家仆,拎在半空、冷冷质问道:“景少爷,下人之间一点矛盾,你就这么处理?谁教你的?景福仁?还是何红药?”
景华笑嘻嘻应道:“鲍老爷,下人之间一点矛盾,王家都派出聚灵高手压阵,是谁教你的?王大爷?还是王太爷?”
鲍虎一时语塞,强行辩解自己刚巧路过,只会越描越黑。他哼了一声,冷冷回道“你到处撒野,殴打我王家管事、家仆。我若是不在,谁来管教你?”
景华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到处玩耍?难道鲍老爷心系景氏安危,一直偷偷跟着我不成?”
连吃两下暗亏,鲍虎火气直往上窜。
景家小子终究还未成年,可以胡说八道、东游西荡,自己总不成和他一样。至于跟在对方后面,更加于理不通,景华是景家少爷、不是王家少爷。
还未等他想出对策,少年自顾自说了下去。
“......如果不是跟着我,那就是跟着他们了.......”
景华指着王福等道:“......鲍老爷,难道你未卜先知,晓得王家打架会输?所以事先做好准备,怕待会儿没人背他们回去?”
鲍虎只觉脸上一阵燥热,他怒声呵斥道:“牙尖嘴利!景福仁老糊涂了!没教你尊重师长么?”
景华脸上露出邪异笑容,语气依旧恭敬有加。
“师长自然是要敬的。长者有德,可你上来又吼又吠,不讲道理,德好像少了点......至于师嘛,‘大脸’你自己算算,在聚灵期多久没进展了?凭什么当我的‘师长’?”
这话正戳到痛处,“灵粹”失利、修为停滞是鲍虎多年的心结。他的耐心瞬间消失,倏地翻脸大吼:“小畜生,死来!”
大汉进步前趋、身体微躬,右拳收、左拳崩。
一招普通的“炮锤”,在鲍虎用来气势雄浑。劲力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凡俗武师毕生追求的完美拳术,在“炮锤”中尽露无遗。
“好......”
围观人群里有几个识货的,当下顾不得以大欺小,情不自禁地喝了声彩。
鲍虎不禁有点自得。
他十八岁聚灵,二十多年一直止步不前,被拦在“灵粹”关口。为了突破瓶颈,他转而修习武道,希望在武修道路上找到灵感,走出一条不同的通路。十几年下来,“灵粹”没多少进步,一身拳脚功夫却出神入化,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
平心而论,鲍虎并未把景华放在眼里。虽然王德隐瞒了较量失败的丑事,但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毕竟都是些无知少年、胎毛未退,没有入山门受教,更没有独自历练,修士基础尚不曾掌握,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鲍虎生性暴躁易怒,却不敢当街击杀同门。此刻他改变主意,想先把景华打到鼻青脸肿,再当众羞辱一番。一来能避免口舌之争,二来方便扣下人质。等景福仁来救人时,必定要狠狠敲上一笔,才能出自己这口恶气。
如意算盘打得“劈啪”直响,鲍虎左拳到了景华面前,眼看着就要打中。
突然间少年左手一扬,鲍虎眼前顿时发暗,灰蒙蒙的一片铺满四周。无数粉末冲进他的眼睛、鼻子,有些洒到嘴唇上,竟带着淡淡的香味。
毒!
鲍虎立刻紧闭双目,惊却不乱。他左手顺势上扬、护住头部,右手横挂、护住胸腹,左腿闪电踢出,直奔“敌人”丹田。
“抱柱阴阳腿”守中带攻。若对方此时进袭,非但徒劳无功,还得吃两记鞭腿。
“唰!”
“噔噔噔......”
一脚蹬空,鲍虎撤步急退。他左手猛地抹向双眼,目不视物吃亏太大,必须先扭转颓势。
就在此时,恶风扑面而至!
“呼!”
风声破空,“敌方”来势极猛。鲍虎无奈,左手回撤护住身体,同时听风辨位、右拳迅速击出。
“!”
一件硬物被打得粉碎,不知是瓦罐还是药瓶。滚烫的药汁洒在手上,刺痛感汹涌而至。
“嗖!”
鲍虎稍一分神,下方劲风忽至,同时周围灵力波动。壮汉知道不妙,猛地发力想跃起躲避,可惜来不及了。
“碰!”
腿根要害突地发麻,接着传来一阵无可忍受的剧痛。
“嗷......”
鲍虎踉跄向左侧扑跌,双手同时护向子孙根。任他武艺如何高强,此刻也控制不住身躯。大汉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啊!小杂……”
话没说完,左耳传来一声巨响。
“碰!”
鲍虎嘴巴张了张,没有发出声音,直接翻身栽倒、昏了过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实在太快。直到景华回到场边,围观众人才反应过来,眼神瞬间变得不同。
“嘶......”
“嘘......”
抽气声此起彼伏,不少百姓嘴巴长得老大、忘记合拢。少年的手段并不新鲜,撒石灰、撩阴腿、敲闷棍,招招阴狠毒辣俱全,说是下流无耻也不过份。
本来以小击大,打的又是王家修士,周围该彩声不断才对。如今街上寂静无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景华走回场边,转头正好看见王福。
老头已经完全石化。他立在角落、眼神呆滞,口水顺着嘴角滴下,在胸前湿了一小片。
按照王福的设想,鲍大爷对付景华,自然手到擒来。自己是下人,不敢对修士无礼,但肖大还在那儿,刚好能拿来撒气。
二人还未动手,王福就偷偷朝肖大逼近。等鲍虎倒下后,老头的脑袋直接变成了浆糊。场内情形清清楚楚,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鲍大爷这么快就栽了,难道自己在做噩梦?
和景华目光相对,王福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别别别别别,里别过赖(你别过来)……”
王福口齿不清地往后退去,一下绊到躺着的家丁,摔了个四脚朝天,裤裆上水渍迅速放大、漫延四周。
景华摇了摇头,招呼同样呆滞的肖大,离开人群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