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是如此说的?”
小胖子慢条斯理的问道,他惬意的坐在胡椅上,闭着双眼,问道。
张附身,说道:“确实如此,蔡公言之,教化之事,棍棒先行,棍棒已施,便要给予仁政,若一味施暴,绝非善事,他联系了朝中老臣...准备与朝议向曹君等人发难.....”
“嗯...你做的不错,继续监察,发难腹议倒也无事,只是...若有意与孙坚,宋酆等人联络者,直接处死,不必询问朕的意见....”小胖子说道。
张背后发凉,拱手说道:“臣遵旨!”
“哦,对了...”小胖子睁开眼睛,看向张,说道:“朕听闻,君子雄,颇有你的风采,少年了得,明日,便让他入羽林为郎,听候差遣....”
“多谢陛下大恩!”
“不必如此...张君乃朕之心腹...朕与你,庙堂之内为君臣,平日里,便以友人处之...”
“臣不敢!”
张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厚德殿,天子的言语,听听便好,他若是当真,在私下里真的跟天子以友人处之,只怕他跟儿子的首级明日就要挂在城头上了,作为绣衣使者的主官,天子的耳目,他知道,自己的位置究竟有多么的危险,就如天子所交代的,若有异动,不必询问,直接处死。
为什么不必询问呢?
因为天子不能知情,而他这个知情者,很有可能便会惨死在群臣的面前,不过,他在这个位置待了如此之久,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他知道,即使自己惨死,他的孩子依旧会受到天子的重用,会继承自己的侯爵,天子若不如此,也没有大臣再敢坐上自己的位置了。
看着张离去,小胖子久久未曾言语,皱着眉头,从案牍下拿出了纸张笔墨,开始写了起来,他写的全然是人名,写满了整整一张,他看着这纸张,不断的标注书写,韩门站在门口,低着头,任何人都不许入内,小胖子忙活了许久,方才将手中的纸张翻身盖住。
“韩门...”
“国家!”
“朕要去永宁宫...”
宋太后看着面前的小胖子,笑呵呵的,又给他夹了几口饭菜,说道:“多吃些,你今日,愈发消瘦了...”,小胖子笑了笑,看着宋太后,沉思了片刻,说道:“阿母,外公身体可还安好?”
“还好,怎么,想你外公了?”
“是啊,朕是有些想念了...”
“阿母不知啊,朕太久未曾听过外公的声音...险些忘了他的模样...”
听到小胖子这么说,宋太后一愣,慢慢皱起了眉头,问道:“你这是何意?莫非他已不去朝议?”
“阿母勿要多想,外公自然是去朝议的,只是,他不曾言语,也不曾起身,故而孩儿有些忘却了...执金吾之位,督查雒阳内外,为王事劳,可见外公甚是劳累啊...”
“皇帝...”太后皱起了眉头,有些认真的说道:“你若是对外公不满,可撤了他的职,也可罚他的罪,不必到我面前来说这些....”
小胖子有些惊愕的看着面前的阿母,叫道:“阿母何意耶?孩儿岂敢对外公有半点不满?”
“阿母~~~”,小胖子笑着,说道:“阿母错怪了孩儿啊,无论外公如何,他始终都是朕之至亲啊..如今庙堂之内,新老臣子,颇有纠纷,朕担忧臣子失和,误了国事...外公贤明在外,又为朕之外公,若是他能在庙堂之中,言语一二,也是善事啊....”
谈了片刻,便有宫女抱着小饶阳走了进来,小饶阳在宫女的怀里,惬意的打着哈欠,看到在座的小胖子,双眼一亮,整个身子都朝着他伸去,奶声奶气的叫道:“阿父,抱!抱!”
小胖子大笑着,起身,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伸出手,捏了捏她圆滚滚的小脸,说道:“若冰,叫错啦!不是阿父,是长兄!”
“阿父!”
“是长兄!”
“阿父!”
“长兄!”
“哇~~~~~”
“好了,好了,是阿父!”
小公主这才停止了哭闹,笑了起来,在小胖子怀里拱着,不断念叨着阿父,小胖子无奈的苦笑着,看向了宋太后,说道:“朕比起阿父,明明瘦了那么多,为何这厮就是分不清呢?”
宋皇后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走,走,朕的乖女,朕带你去玩啊!”,该交代的事情,小胖子也已经交代了,便抱着小家伙离开了永宁宫,他带着小家伙,来到了皇后所在的永慈宫,刚刚走了进来,便看到蔡皇后率领众人正在等候着,小胖子逗弄着怀里的小公主,指了指蔡皇后,说道:“叫阿母!”
小公主咬着手指,想了半天,叫道:“嫂嫂!”
“嗯???”
“你这厮是故意的罢??”
“哇~~~”
“好了,好了,你不是故意的。”
蔡皇后笑着,从他的怀里接过了小公主,在皇后的怀里,小家伙反而变得非常乖巧,痴痴的笑着,就在刚才,她还揪小胖子的短须来着!小胖子对此有些抱怨,她明明能认得蔡皇后是嫂嫂,就是认不清自己!这分明就是有意的啊!
正在聊着,韩门走了进来,小胖子转过头,看着他。
“国家,太后出了宫,朝着宋府去了...说是要拜见家中二老....”
“哦....”小胖子笑了笑。
“啊?为何不直接将外公他们接来,还要亲自前往?”皇后有些不解的问道,小胖子笑着说道:“外公行事多忙碌,朕不忍使之劳累...”
看着正在逗弄小家伙的皇后,小胖子看了许久,入宫之后,皇后也是渐渐成熟起来,也更是美艳,看的小胖子时常入迷,他痴痴的笑了笑,说道:“不知何时,你也能为朕诞下一子来....”
蔡皇后白了他一眼,抱着小家伙,转过头,没有理会他。
当天子回到了自己的厚德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小胖子坐在胡椅上,闭目沉思,如今庙堂之中所发生的争斗,自然都是出自他的安排,过去的庙堂,经过孝康皇帝的强势时期,故而变得极为的沉稳,犹如一潭死水,完全没有半点的活力。
群臣也少有进行政策上的争论,都快成为了那几个老臣的一言堂。
这样的情况,在孝康皇帝时期,或许是好的,孝康皇帝力图中兴,需要的是能完全听话,不会阻挠革新的大臣,可是到了熹平年,就出现了一些变化,当今天子,年轻气盛,心里满是一番大业,何况经过孝康皇帝建宁中兴,如今大汉的局势也稳固了下来。
他希望能够出现一个有活力,群星璀璨的庙堂,而不是死气沉沉的。
另外,这些老臣,高居三公之位,威望声势都太高了,作为跟随过孝康皇帝的老人,与军中诸多将领的关系也是密切,天子也说不上是忌惮,只是,他希望,朝中不要有太多的老臣,对自己的事情指手划脚的,他本来的意图就是要让袁逢几人离开庙堂。
可却不能让曹操他们接替了他们的位置,因为朝中不能一方独大,像崔,就能留在司徒的位置上,因为他不会反对自己的政令,他太过年迈了,整日浑浑噩噩的,没有清醒的时候,朝中都称为无用司徒,不过,他的声望资历,却是能完全的碾压曹操等群臣。
另外,他还想要扶持宋酆,卢植这二人上位,可是没有想到,蔡邕竟会表现的如此刚烈。
蔡邕是天子的岳丈,天子也不能像王允,郑玄那般逼走他。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善事,只要宋酆能够出面,进行调和,让双方的势力处于一种平衡之中,自己也就算是完成了原先的目的。
熹平三年,元月
张太尉总算是领着扶余王,刘默等人返回了雒阳。
而庙堂对于高句丽与扶余地区的册封也已经被发到了地方上,扶余王休息了数日,便赶去了皇宫,在路途上,他还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不断的询问着:“天子不会让刘使前往扶余为相罢?”,张温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啊,群臣之中,只有他能够懂扶余语。
不过,他怕把扶余王吓着,摇着头,说道:“应当不会...”
扶余王点着头,暂且相信了他的话,刘默就跟在他们的身后,正在跟前来迎接的大鸿胪赵温亲切的聊着,赵温乃是个谦逊君子,他认真的听着刘默的话,也没有甚么烦忧,刘默笑着跟他聊着,忽然开口问道:“听闻赵公之次子,乃是常山太守赵道...不知君可识得太史慈将军麾下军司马赵云?”
赵温一愣,想了片刻,说道:“可是字子龙?若是,乃远族孙也....”
太史慈曾领兵入过东,先锋便是那人,刘默闻言大喜,又与他聊起了东之事。
这番,刘默前来,是为了担任译者。
赵温领着他们进了皇宫,天子亲邀扶余王,这对扶余王也是荣幸了,扶余王走进了皇宫,在路途中,他亲眼目睹了大汉的强盛,来到雒阳,也有些麻木了,并没有在皇宫内失态,进了大殿,他便看到了坐在上位的那个...魁梧天子,天子看起来甚是肃穆。
“拜见大汉天子!”
扶余王说道,刘默便在一旁开始翻译起来。
天子自然是夸赞了一番扶余王的诚心,又给予了他一些赏赐,这才让他明日来朝议,在朝议里与群臣会面之类,等到他离开了,大殿里也就剩下了刘默与太尉,天子看了看刘默,说道:“这番刘君功高,朕自有赏赐,便可先行退下....”
刘默又是感恩再三,这才离去。
“陛下...臣不辱使命,高句丽,扶余...已入我大汉,从此之后,新,贺,幽,韩再无外患...庙堂也可安心了..”张温拱手说道。
“善,大善!”天子笑了起来,随着帝国的疆域日渐增加,戍边新军的开销也是越来越大,庙堂绝大的支出,如今都用在了军旅上,这也是群臣要求裁军的主要目的,天子心里虽有大志,也可不愿将大量的国力消耗在这些戍边士卒的身上,这些钱若是用在南北军身上,大汉不知能增添几万的精锐战力!
“太尉之见,这东边戍卒....”
“陛下,东方,仅留董卓一部,便可,皇甫嵩与吕布,可回朝修整,编入南北军。”
“至于戍卒,陛下莫非忘了...司徒先前所言...”
张温笑着说道。
“嗯?”天子皱了皱眉头,司徒崔?崔在庙堂,都是一副不清醒的模样,他说过甚么?天子认真的想了想,大吃一惊,说道:“以戍卒为军屯!!”
“不错。”张温说道。
天子皱着眉头,在数月之前,在曹操提出农屯革新的时候,司徒曾开口,希望天子能够将戍卒为军屯,不是那种半军半农,而是直接变成全职的军屯,以耕为本,当时,他提出这个说法的时候,群臣没有几个在意的,戍边军搞半军屯,向来就有,若是全日军屯,那还要戍卒何用?
他们都只是以为这是司徒公想要树立自己的威望,方才提出的政见,也都同意了。
可是,当高句丽与扶余全然覆灭之后,司徒公的这项政见,让大汉在东北部地区出现了近十万的农夫啊,农民是依恋故土的,若是庙堂要强行逼他们前往北方南方耕作,显然他们是不会答应的,可是若是以戍卒的名义,令百姓服役,在边地开垦三年,这样再持续一二十年...
天子吸了一口冷气。
无论是东北还是西南,或是西北,那些民屯所不愿去,就连罪户都想要逃离的地方,完全可以用戍边的名义,来动用百姓来进行屯田啊,对于二三年的时日,百姓也不能抗拒,三年更换一批人,不断的对荒凉地区进行开垦,这比曹操提出那十几条政令还要出色啊!!!
想起那平日里迷迷糊糊,整日都是闭目养神的司徒,天子心里一颤,此人...决不能轻视,若是凑巧也就罢了,可若是这一切都是司徒早先预料,并且率先提出的,那这位被称为无用司徒的崔公,从眼光才能显然是超过了群臣无数,才让群臣都没有反应过来。
莫非张温早就知晓了?
天子看向了一旁的张温,张温似乎知道天子心里在想着甚么,张温笑着说道:“陛下,已故王公,昔日在庙堂之内,从未服过任何人,就连何子,闻人公之类,他也只是称为能与我为友,只是,唯独一人,他与路途上遇到,都会退让,从不交谈....”
“崔公?”
天子不太确定的问道,脑海里却又浮现出那个病怏怏,整日迷糊,写写文赋的白发老头。
“正是如此。”张温回答道。
在这个时候,天子才想起了昔日郭嘉的言语。
“师君言之,能看懂《潜夫论》者,一人半也。”
“那一人,便是崔公。”
天子猛地起身,大叫道:“摆驾,朕要前往司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