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两人离开，徐铮就地坐下，提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忽然抬头看了眼休整的将士，叹息一声。

夜深了，徐铮的命令也在军营传遍了，众人都知道明日要上战场了，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商讨，有的谈天说地，有的找识字的伙伴书写家书或者遗书。战争，是残酷的，他们深知这个道理。

“怎么，还不睡？”

听得林艺的声音，徐铮转头看去，只见林艺提着一罐酒，慢悠悠走了过来。

徐铮挪了点空地让林艺坐下，看着天上繁星点点，道：“夜色太美，睡不着。”

林艺苦笑不已，喝了一口酒，递给徐铮，道：“以你的本事，走到哪里都不用忧愁，你何苦应了王后的话，进这圈套呢。”

徐铮摇了摇头，大理虽是大理，只是对他来说，都是同胞。同胞相残，是他最不愿意看到。不过，战争可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他能做的，只能是尽最小的伤亡，让百姓得以安稳。待得安稳之后，还有那个越南猴子要收拾呢。

一想到那蛮夷国，徐铮狞笑起来，我们自己人打仗，怎么打是自己的事，你一个越南猴子竟敢趁虚而入，对待这些非我族类的人，徐铮可没什么仁慈心！

“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想做也要做。”徐铮说了一句玄之又玄的话，仰头喝了一口酒。

林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接过徐铮递过来的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叹息道：“其实有时候我很怀疑我是不是错了。”

徐铮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道：“什么意思？”

林艺再次大口喝了几口酒，将酒放在地上，仰头看向天空，道：“我身为大胡大将，战场上了无数遍，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为国而战，是男儿的责任，只是每当我想到我杀的都是与我一样黑眼黑发的人，我就心堵。”

徐铮有些发愣，他想不到林艺的思想竟然这么前卫，竟然想到这个地步。伸手拍了拍林艺的肩膀，道：“这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

林艺点了点头，他身为臣子，当要听从君主的命令，只是，这些年反思，他硬是不能释怀。

“北边毛人，我见过一次，那些蛮夷凶残无道。每下一城必定鸡犬不留，最惨一次是大金北边一个大城被破，一城三十四万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无一生还，我痛恨毛人！”林艺说着说着脸色狰狞，咬牙切齿。

林艺闭上眼睛，身体有些颤抖，继续道：“无论大金，大胡，还是大理，我等都是黑发黑眼，此乃同类。同类却战火不断，以至于让那外来族类侵我疆土，杀我同类，每每想到与我对战的都是我的同类，林某就心痛！”

徐铮伸手抓住了林艺捶打自己胸口的手，重重叹息了一声，林艺都能想到同类这个词，金皇与胡皇也绝对能想到。只是这两个真正能决定百姓安康的人，却偏偏要斗个你死我活，以至于那异族如此猖狂，若是集体一向对外，毛人何惧之有？

林艺无奈又喝了一口酒，道：“攘外必先安内，这话纯属是笑话。”

徐铮忽然间感觉林艺有些陌生了，这厮看似粗鲁，心思却如此缜密，竟然能想到这种地步。要知道这个时代收封建思想祸害极深，能想到这个层面的，绝对是百万中无一啊。

林艺说的也很有道理，这本就是利益的问题。胡皇虽说处处被金皇压制，只是他绝对也有灭去大金的想法。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彼此都想消灭对方，无非是想巩固自己的地位，以达到利益最大化罢了，人性本就如此。

就因为他们两人的本性以及他们对外来侵略异族的轻视，倒是边疆百姓名不聊生，路有白骨。

拍了拍林艺的肩膀，徐铮开口道：“夜深了，快点歇息吧，明日要上战场了！”

林艺点了点头，忽然眼睛神彩大涨，盯着徐铮道：“若是有一天你有一统天下，对抗外敌的力量的时候，你会不会举起大旗？”

徐铮吃了一惊，林艺这厮分明是教唆自己造反，营造自己的势力。莫说徐铮不想，就算想也难以实现，这些事所要的银子，可是巨款，招兵买马，屯兵屯粮，哪一个不是要天文数字的银子。

银子就算有了，只是谁会愿意看到再有第四人崛起。徐铮刚要摇头，忽然间见得林艺眼中不同的神色，微微一愣，登时眼睛瞪大，以目前来看，最容易得手的，就是大理！

大理虽小，只是兵力却也不差，何况如今两大国争得你死我活，无暇理会大理，正是休养生息，暗暗图谋的时候。

如今三军又掌握于徐铮手上，若是他要反，拿下大理作为自己的起点，绝对易如反掌。

林艺见得徐铮会意，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徐铮呆呆看着林艺的背影，眼神变幻，忽然摇了摇头。这事情哪那么容易，以胡皇算计他的事情来看，只怕他早已被两国的君王紧紧盯住了。

大理换了皇帝，人家可能不会理会。只是换了一个血统不正，又是两国顾忌的人，说不定两人见不得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会合伙先把他灭了！

越想越无奈，越想越心惊，徐铮可不是天生政客，这些党派斗争，朝廷暗斗的事情他可不擅长。这些事，还是留给大理王的子孙去头疼吧，况且他不想受到束缚，更不想被夹在两国中间，骑虎难下。

一夜几乎无眠，这一夜徐铮想了很多很多，这个时代不同于他那时代的古代。他那个年代的古代，自古以来只闻高丽，倭寇，那些俄罗斯人是在满清的时候才侵入华夏。

如今这年代不过相当于以前的宋朝，或者说是后周时期，这俄罗斯人就出现了，更有越南猴子入侵，这放在他那个年代的古代，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第二日清晨，天边刚刚泛白徐铮便睁开了眼，看着正在整合军队的林艺与罗持，晃了晃脑袋走了过去。

“徐将军，都准备好了。”罗持见得徐铮靠近，抱拳道。想开口劝说，却自知徐铮主意已定，叹息一声没有再劝。

徐铮点了点头，拉着林艺与罗持，小声嘀咕了好一会。两人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待得听完心中是对徐铮佩服不已。

徐铮才智过人，果然不是虚有其名！

“右先锋，随我，杀光那逆贼！”罗持一举大刀，赤胆忠肝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