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刻,二人爬上山顶,举目四望,但见空山寂寂,人影袅袅,并不见有人,二人甚感疑惑,见那绳子一端绑在一棵树上,显然是有人所为,只是不知此人是谁,起初设想是钟灵神秀庄的钟福带人前来,如今一看,钟福为人忠厚憨实,做事精炼,怎会不见踪影,看来放绳子之人,八成不会是他,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二人讨论了半天,终是不得要领,罗凡道:“还是不要管是谁了,我想去崖底看看,你还是先回去吧!”他一旦脱离险境,忽然觉得心中十分愧疚,这愧疚之心来得十分猛烈,一方面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孟思媛,另一方面更觉得自己太过善变,不是大丈夫所为,所以心中不由得十分烦躁,语气中自然流露出不耐烦之意。
莫云蝶脸色一变,刚才还是艳阳满天,如今立刻成了阴云密布,她露出悲戚之状,低下了头,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罗凡看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不忍,暗想:“她又没有过错,我又何必对她如此?”想着,握住她手道:“罢了,我听你的,你若愿意回去便回去,若想随我一起,咱们便一块下去就是了!”
以莫云蝶的性情,与孟思媛却有不同,如果换成是孟思媛,在这样的境况之下,罗凡既然说出这样疾言厉色的话,那她决计是甩手就走,毫不迟疑的了,除非是罗凡反过来软语相求才肯善罢,否则绝不回头,而莫云蝶性子温柔,习惯了逆来顺受,反不觉怎样,见罗凡说出这样话来,立即破涕为笑,反而握住罗凡手臂,展颜笑道:“这还用问,打今日起,你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再不会离开你了!你说好不好?”
罗凡听她说的诚恳,登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忍不住脱口道:“蝶儿,你对我好,我心里很是欢喜,可媛儿掉下悬崖,多半是不能活命了,她生前与我白头相约,发誓永不变心,得知她离我而去,我这心里当真如刀割一般,你是个好女孩,我一边想要对你好,可另一边又不能把她忘记,我这心里真是很矛盾!”说着眼中不禁扑簌簌的流下泪来。
莫云蝶心中一疼,跟着也流下泪来,这眼泪流的,不知是感动于罗凡对孟思媛的痴情,还是恨自己命苦,没能在罗凡与孟思媛相识前与罗凡相恋,两人各怀心事,都是默默的垂泪,谁也不劝谁,谁也不想率先打破沉默,如此过了良久,眼看夜色深沉,玉兔初升,二人俱有倦意,于是靠在一棵树后,暂作休息。
忽然,但听一声虎啸传入耳中,罗凡定睛观瞧,只见树林中穿出一条白额大虎,向罗凡迎面扑来,莫云蝶吓得一声惊呼,钻在罗凡怀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好一个罗凡,腾地翻身跳起,一把将莫云蝶拉到身后,此时拔剑已是不及,只好单掌一横,呼的一声,向那虎当头拍去,这一掌蕴含他剑魂之力,情急而发,端的凌厉至极,那虎脚步一滞,被罗凡掌力击中,登时一个跟斗翻了出去,打了两个滚又站了起来,口中咆哮一声,再次向罗凡冲了过来,罗凡一股无名业火腾的升起,心道:“正没理会呢,偏偏你就来找霉气。”
原来他心伤孟思媛之死,心中郁结着一股难明的心火,这心火藏在胸中,越积越多,好不难忍,如今见猛虎来斗,正好与它狠斗一番,发泄一下心中的闷气,再看他也不拔剑,迎着猛虎扑来。
那虎大概一生之中,从未见过这么彪悍的人类,面对自己竟然毫不惧怕,反而有一决高下之意,这一扑不由顿了一顿,随即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仿佛遇到一只比自己更强大的动物一般,眼中登时露出惧色,扭头要跑,罗凡岂能任它逃走,身形陡然拔地而起,稳稳骑在虎背之上,一手抓住顶门,一手握拳,向着那虎脑后便是一顿猛击。
打了有七八拳的样子,再看那虎,口鼻中流出血来,半晌,便不动了。
罗凡松了口气,站起身躯,原来那虎一番挣扎,双爪乱刨,竟在身下刨出一道深坑,罗凡双脚陷在坑里,满是泥土,他倒换着腿抖了抖,这才跳出坑外,顺手拉住死虎尾巴,拖了出来,莫云蝶道:“你不碍事吧?”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罗凡轻轻一笑,道:“这个算得了什么,当日我与媛儿双斗狼妖,尚且不惧,何况一只大虫!”话一出口,想起孟思媛,神情登时一黯,莫云蝶察言观色,赶忙道:“是啊,一只虎而已,遇到咱们的罗大英雄,也不过好比一只小猫,正好我肚子饿了,你说,咱们怎么吃它?”
罗凡一转念间,道:“荒山野岭的,又没有灶具,当然烤来吃了!”
于是有莫云蝶捡柴架火,罗凡负责剥皮割肉,须臾,割下两块碗口大的精肉,放在火上烤了起来,二人一天未进饮食,俱都饿了,不一会,闻到阵阵香味,不禁食指大动,看看熟了,于是分而食之。
罗凡吃了几口,想起这一路南下,都是三人作伴,今日突然少了一人,便没有了往日的欢笑,心中登时堵了个疙瘩一样,手中的肉便吃不下去,遂就丢在一旁,顺手将紫青剑插在背后,站起身道:“我吃饱了,你带一些路上吃,咱们这就走吧?”
莫云蝶本就食量不多,完全是想让罗凡多吃一些,如今见他无心吃食,她也就不吃了,于是也站起身,道:“我已经饱了,走吧!”罗凡也不多说,二人收拾停当,觅路下山。
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最沉静的时刻,山中冷风瑟瑟,显然已经到了暮秋季节,二人脚步匆匆,踩在一地的枯枝烂叶上,吱吱作响,莫云蝶出门时穿的单薄,被冷风一吹,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罗凡看见,回手将自己外衣除下,要给她披在身上。
可转念之间,孟思媛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忽然闪现,他就心中一疼,拿衣服的双手停在半空,便不再递出,一顿之下,复又穿回到自己身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头走路,心中却是无限怅然。
莫云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猜出他的心思,芳心中登时如被针扎了一般,一边钦慕罗凡为人正直,不忘旧情,一边却又希望他是个负心薄幸之人,这样就可以对自己好一点了,可回头想想,若是他真要成了那样的人,恐怕自己也不会瞧得起他,如此思想了半天,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难过,那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涔涔滴落,此时山风正紧,莫云蝶泪水涌出,不一会便被吹干,可干的快流的也快,所以她的眼角一直都是湿湿的。
罗凡假作不见,只管埋头走路,心中却是如翻江倒海一样,十分的为难,双眼也不自觉的湿润了,只是不让莫云蝶看到罢了。如此走了一个时辰,方才来到崖底,但见这里阴风阵阵,星月惨淡,几乎对面看不到人影,莫云蝶露出惊怖之色,伸手拉住罗凡手臂,罗凡身子一侧,想要躲避,可转念之下,又觉不忍,只好任她拉扯。
二人缓步走入,摸索前行,但觉脚下怪石横生,古藤缠绕,举步维艰,罗凡内功深湛,视力比之常人自然较为明亮,黑夜中能看出一丈远近,他抚着崖壁,举头望天,但见头顶一线,月光熹微,透着一股压抑之感,四周陡壁悬捱,飞鸟难渡,当真是巧夺天工,造化神秀。
就这样摸着石壁走了一圈,但觉这里空间并不大,也就方圆五六丈的样子,中间有一棵不知名的古树,盘根错节,足有三层楼高,枝叶坠了一地。由于地方黑暗,两个人始终未发现任何痕迹,于是只好坐在树下休息,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