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人复有上马,带着众喽啰,迤逦向山上进发。
凌山山峦起伏,连绵数百里,他们所在的也不过是一个较大一些的山峰而已。
众人走了半天的路程,终于到达山寨,鱼贯进了聚义厅,分宾主落座,魏凡一声令下,大摆筵席,给罗凡,秦玉洗尘。
兄弟俩几日来奔波劳苦,几乎不曾吃过一顿饱饭,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也不拒让,饱饱的吃了一顿。
四人酒席上谈些武功枪棒,甚是投机,高谈阔论,只恨相识太晚。
席罢,魏凡一手拉着罗凡,一手拉着秦玉,叹道:“二位少侠,想我魏凡一介武夫,当初与兄弟胡勇,迫于生计,无奈落草为寇。”
“这些年来打家劫舍,尽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每当夜深人静,回想自己所作所为,不免痛心疾首,无以名状!”说到这里,虎目噙泪。
罗凡待要劝解,只听他又道:“我欲带着寨中兄弟投靠朝廷,无奈作案累累,又无门路,赵公子身为渭城少帅,不知肯收留我等草莽之辈否?”说到这里,倒身下拜。
魏大哥肯弃暗投明,抛恶从善,带领兄弟们走出泥潭,不愧一个忠义二字,小弟又岂能驳你的意,待我诸事完毕,定当重回山寨,引见你们在我父帅帐下为官,你看何如?”罗凡忙搀扶道。
魏凡,胡勇一听大喜,当即拜倒,连声道谢,罗凡,秦玉又把二人拉起,四人意气相投,不禁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于是设下香案,四人结拜。
魏凡二十一岁,推为大哥,胡勇十八岁,次之,罗凡十六岁,排在第三,秦玉十三岁,为四弟,四人对天盟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拜罢,已是午夜时分,四人并无半点倦意,于是又重整酒馔,吃喝一通,尽醉方休。
第二日起身,罗凡,秦玉就要下山,罗凡谓秦玉道:“四弟,不若你留在山上,与大哥二哥一起等我消息,待我自长安返回,必到这里来接你们,你看好吗?”
秦玉一听,把嘴一撇,流泪道:“那怎么行,爷爷奶奶临终时让你照顾我,去长安找我爹爹,你怎么半路把我抛下。”
罗凡见他如此伤心,心中实也不忍与他分离,忙安慰道:“我不是怕你路上受苦不是,你若不愿留在这里也罢,那就跟我一起上路便了!”秦玉这才破涕为笑,不说了。
魏凡,胡勇也要相随。
罗凡忙道:“大哥,二哥,此去长安也不过数百里路程,量来半路不会再有叛军骚扰,人多反而惹眼,待小弟自长安搬兵回来,再请二位哥哥一同杀回渭城,二位哥哥意下如何?”
二人听他说得有理,便不再强求,只得送二人到山下,四个人洒泪分别。
罗凡,秦玉二人不敢停留,自下了山寨,一路打马疾走,又走了一整天,看看又到了黄昏,仍没走出凌山地界。
二人回头瞭望,周围尽是山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秦玉连叫肚子饿,又问怎么办?
罗凡道:“能找个山洞落脚也好!”秦玉点头道:“要是能有野味吃就更好了。”
于是两人催马净往大山深处走,正是功夫不负苦心人,一番辗转,果然找到一个山洞。
二人扒开乱草进去,点亮火折子一照,这石洞洞口虽不大,洞内却甚宽敞,足有两间房大小,二人大喜。
先是生起一堆篝火,照得洞内透亮,因洞口太小,两匹马却进不来,只得拴在洞外,二人又担心山中虎豹来吃马,不时出洞查看。
二人一整天只吃了些干粮,早就饿了。
秦玉提议道:“三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外面打些野味,回来烤了吃。”
罗凡忙按住他,道:“你别去,还是我去吧。”
说着把腰上佩剑解下来递给他道:“这剑你拿着防身,在我没回来之前,你可千万不要乱走。”
秦玉知道争他不过,只得点头道:“你快去快回!”罗凡单手提着大枪,出洞去了。
秦玉独自守在洞中,见火小了些,忙去拾了些树枝续上,过了有半个时辰,仍不见罗凡回来,秦玉等得心焦,于是翻身出洞,在洞口左右逡巡。
又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仍不见罗凡返回,他孩子心性,终脱不了好动的毛病,寻思道:“我去接接吧!”早把罗凡临走时的嘱咐抛到爪哇国去了,信步向一丛树林踱去。
进了树林,借着落日的余辉,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道亮光,他好奇心起,一步步踱了过去。
行的近了,方才听到一阵淙淙的水声,原来那亮光竟是一条小溪,小溪在黑暗的夜幕里如匹练般耀眼夺目,溪水清澈,光可见底。
秦玉一见大喜,口中早已干渴得难受,走到溪边,蹲下身,双手清洗干净了,捧些清水解渴。
又自腰上解下水壶,满满灌了一壶,准备回去给罗凡喝,那知这树林很有些古怪,乱草丛生,古藤盘绕,竟找不到回去的路径,不禁心下大急。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铮铮的琴声,琴声高亢嘹亮,时如滔滔江水,滚滚波浪,时又如空谷足音,撩人神思。
秦玉听了片刻,竟有些迷恋,借着月光,循声望去,见小溪的上游处,隐约搭建着一间木屋。
木屋的周围栽着许多的竹子,琴声正是自那木屋处传来,秦玉此际好奇心胜,浑忘了身在何处,也不管有无凶险,径直奔那木屋而来。
秦玉少年心性,童心未泯,也不计较那木屋有何凶险,径直走了过去。
原来在木屋的前面有一片空地,周围用竹子简单搭了一座围墙。
行走渐近,忽听得琴声一转,一女子的声音唱道:“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歌声婉转清扬,悦耳动听。
哀切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动人之处,直听得秦玉双耳发热,神思倦慵,暗暗痴想道:“此人定是一位风姿绝代的美貌仙姑,可怜我自幼失了母亲,倘若能有这样一位妈妈,那该是多么惬意之事。”
他年纪尚小,自不解男女情愫,然自幼丧母,对所见的心仪女子,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母亲般的温暖柔情,却也是常理中事。
如今但听了这一段唱词,秦玉打小文武兼通,听出这一段乃是《诗经》中的名篇《召南·江有汜》,再加上那女子声情并茂的一番演绎,不免令他陶醉其中,竟忘了身在何处,一步步走近。
偷眼窥去,见院中果然坐着一位女子,却在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面似芙蓉,娇靥如花,矜持中犹含飘逸之象,果然美似天仙,艳绝天下。
秦玉一望之际,心中一惊,忖道:“怎地如此的面善,相似在梦里见过一般,真真的令人费解。
正在这时,忽听东南方向,远远地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浑厚雄壮,声如奔马。
啸声甫歇,跟着又传来数声长啸,此次却是自东北方向传来,啸声虽没有先前那人刚猛,然尖利异常,刺人耳膜,竟把先前啸声压住。
那女子乍闻啸声,面上登时流露出不安之色,双眉紧皱,起身抱起瑶琴,急步走进屋去。
秦玉正感疑惑,忽见两条人影,同时飞步奔近,也就在眨眼间的工夫,已跃到围栏之中。
秦玉见他们身法如此之快,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甚为罕疑。
但见两人都是三旬左右,俱都生的猿臂蜂腰,身材剽悍,一着黄衫,一着黑装,着黄杉的皮肤较白,两条剑眉斜插入鬓,豹头环眼,望而生畏。
另一人面皮较黑,腮下留着短须,天生一副傲气,见之忘俗。
二人来到屋门外,并不敢擅进,反而各退三步,黄衫汉子对屋门一拱手道:“师妹你还好吗?为兄看你来了。”
黑脸汉子也不落后,亦道:“师妹,这一向可好?你倒是见我一见,为兄就是立刻死了也是愿意的。”
半晌,方听屋内那女子的声音道:“难得二位师哥如此厚爱,小妹近日身体欠安,不能聆听二位师哥教诲,你们这就回吧。”
言下之意,自是不愿与二人相见。
二人满脸沮丧之色,那黄衫汉子叹道:“师妹,我找到那个人了,你听不听?”
但听屋内“啊”的一声,问道:“他在哪里?”
黄衫汉子一脸的凄苦,喃喃道:“十年了,你还是放他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