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张辽嘴中听到聂壹之名,冯芳依旧不得其解,直到一旁的管宁看不下去,附耳低语一番后,后者才焕然大悟,连看待张辽的眼神都带上一丝发自军人本能的敬重
徐志卸下朝冠放在案几之上继续说道
“马邑之谋的谋主~当之无愧的北地豪杰~要不是聂翁这般一代又一代的北地儿郎前仆后继,耗尽毕生才心智,用血肉之躯挡住了风沙胡虏~哪有他中原丰膏之地的安逸”
汉武帝初期匈奴曾依旧历请求与汉朝和亲结盟,索要财物。当时汉廷大臣为此争持不下,韩安国等人支持和亲,而王恢却认为应该绝其所求,以兵击之。结果韩安国一方得到较多朝臣支持,于是武帝决定与匈奴和亲
在这一背景下在西汉元光元年(即公元前134年),雁门郡下马邑一带的北地豪商聂壹,出于对匈奴的熟悉和对西汉王朝边患不息的焦虑
费尽心思联系上主战的王恢向武帝建议,认为和亲之后汉朝已经取信于匈奴,只要诱之以利,必定能将之引出大漠围而击之。而武帝得报后~允之
于是聂壹奉命以自身作饵,亲到匈奴阵营,向当时的军臣单于诈降,更称自己能斩杀马邑县令,迫使马邑举城投降,然后可尽得该城财物。
单于贪婪信其言,不顾和亲盟约便立刻策划起兵。聂壹回汉后,以一名罪犯的首级讹称为马邑长吏之头,以示时机已至,引诱匈奴军深入重地。而汉武帝派出五位将军连同车骑步共三十万在马邑设伏
怎料匈奴单于在行军之际,发现城野之间只见牲畜,不见一人,于是起了疑心。派兵攻下一个碉堡,俘虏了一名尉史。该尉史揭穿了早已有三十多万汉军埋伏在马邑附近的真相,识破阴谋的单于大惊退军,汉军设伏全无用武之地。王恢判断形势后,认为已经错过了袭击匈奴军辎重的最佳时机,于是决定收兵回师,“马邑之谋”遂以失败告终
“真没想到~文远你还是聂家后裔~马邑之谋~真是汉军对其先祖最大的嘛辜负”
看到冯芳向自己躬身行礼,张辽连忙揖礼相还
“校尉切莫如此~先祖百年前的功业~不屑子孙如今连姓氏都改了,安能受的起校尉一拜”
除了得罪匈奴一族,在汉室又失去功劳甚至还闯下了滔天大祸(破坏汉匈和平),这个聂氏家族亦难以在马邑一带长住久安。这个家族的后人,可能不知在哪一代,甚至可能是聂壹本人就已经开始改姓为“张”了
“马邑之谋失败~过本不在聂翁,可惜因此事却一举得罪了天下最大的两个王庭~家族为了避怨而改为张姓,文远又何必自贬”
看不惯两人的你来我往礼来礼去,徐志开口接过了话题
“文远你是我儿亲口要的人~他有一句话托我带给你~大丈夫在世怎甘永受先人恩泽~用不了多久徐阀必倾其所有再来一次‘马邑之谋’皆时必由你亲自挂帅,替聂翁正名~”
“什么~一切都是武安侯的意思?”
不知为何~此刻张辽总觉的有些不真实~
“再来一次‘马邑之谋’!~眼下武安侯难道还想打南匈奴?”
“怎么~文远不信”徐志微笑着说出了一连串名字
“鲜卑和连、高句丽伯固、扶余尉仇台、还有乌桓三王,我汉家边民的血泪必由这些胡酋的首级祭奠才能洗清,只是唯一的问题,这些~还~不~够”
看到徐志略带狰狞的面容,只有管宁才知道这是使君又想起了那些葬身塞外,遗骨都不知道的在哪的父亲叔伯们了
不过有道是千言万语不如实干一件~武安侯徐峥的战绩已经可以加上一个“胡酋首级收集者”了
忽然此刻~张辽想起身在河北时~递送调令的大将军府掾史,张口闭口满是嘱咐“不要辜负大将军恩情”“不要辜负大将军的期盼”“必要时可联络胡虏替大将军将徐阀陷在并州”等各种说辞
~真以为何进大方啊?
呵~明明就见过两面而已,一面是入雒效命,一面领命募兵
居然让自己、让聂壹的后人勾结胡虏屠戮国人~果然边郡子弟还是和中原人聊不到一块啊
回忆着家乡的风雪被杀戮后的浓烟染黑,乡人邻里的笑颜被泪水沾染,张辽颔首揖拜
“愿为徐阀~为武安侯”
“~效死”
“啧~既然成了一家人,这大好的年华谈什么死不死,都活都活~”冯芳这一开口,肃穆效忠的气氛顿时毁于一旦,不过没人在意,包括一直坐在尊位上的徐志
儿子交代的事终于完成一半了~感叹这阀主的位子果然还是不太适合自己啊
“文远来的正是时候~眼下这半个西园军我一个人握着实在有些吃力~这下终于可以撒手了”
“新附之人安敢谋图高位~辽愿为冯校尉手下骑将,一定鼎力相助,不敢丝毫懈怠”
“文远多心了~此事乃我与槐侯商议之后一道定下的~西园军分裂,而归附的大部分军士原本都是直接听命于蹇硕,后者如今被定了矫诏谋逆大罪,此刻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唯有重组才可堪大用~否则就可惜了这些先帝细心挑选的军士了”
关于西园军士卒的素质~这点张辽倒是点头认可的~毕竟老兵的价值特别是精锐老兵的价值~想要批量生产,只能是大战之时才可以,可惜还入不敷出
“那既是重建再由我这西园军遗老来,也是不合适,只需将我原本的部曲抽出,剩下的就看文远手段了”
张辽无言只得又看向徐志
“文远大可放心~这批西园军原本的屯长骑将已近悉数被挖走了,有人准备好了要看我笑话,不过也正好,任你放手施为~要是还差可靠人手再来找我,哼~总要让他们知道我徐阀不光有钱粮,军官团~也没缺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谦虚~就等于是承认自己无能了
张辽当即起身拱手到
“既如此~还请将军差人引路~张辽这就去军营~新军不成劲旅绝不来见”
徐志笑着让冯芳去找人引路
“就等着文远你这话了~一应粮饷军械尽管开口~一旦成军可就有战事等着验你的成色了”
“末将斗胆~敢问敌何在~”
“河东~白波谷~”
当张辽被冯芳差人带走后,客室之中顿时又恢复到了三人的模样,只是这次却是徐志先开的口
眼下既然张辽都到了~那河东徐晃呢~怎么还没消息,总不会是不愿认我这个“远亲”吧
管宁和冯芳当然知道徐志是在开玩笑,你一祖籍下邳,户籍辽东的人,哪门子去找河东徐家的亲戚啊
不过两人还是配合的回答到
“槐侯~我亲自派人去得河东~得知是卫将军府的征辟~徐公明本人十分仰慕~只是那河东郡郡守~他”
“怎么他还不愿意放人~难道又是大将军府在与我作对?”
“这个应该不是~使君~河东郡太守与我有旧~此番特意书信一封请我为其解释一番,一切都因为白波贼、贼酋郭太,有众十余万、又联合内迁于汾河流域的南匈奴於夫罗,连破太原、河内等郡,兵事凶险实在是离不得徐晃啊”
“切~这是什么道理~他的上官并州牧就带兵驻扎在河东~一郡安危还要靠一个小吏?要不是我只怕他还不知道自己属下有这人的将才吧”
“使君勿恼~眼下并州牧董卓带五千兵马自河津渡河后,就滞留河东有观望雒阳局势的趋势,在得知先帝驾崩之后更是如此,且多有滋扰当地之举,最近不知为何更是全军拔营向雒阳而来了”
灵帝病重时,曾下诏拜董卓为并州牧,命其下属军队转交给主持西凉招抚事宜的皇甫嵩
结果董卓倒是大大方方的了接受任命,但是却不肯交出军队,还上书辩解道“臣既无老谋,又无壮事,天恩误加,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弥久,恋臣畜养之恩,为臣奋一旦之命。乞将之北州,效力边垂。”
话说得很好听,除了不愿交出兵权外,最大原因还是不愿跳并州这个大坑
这时皇甫郦也曾劝说过父皇甫嵩趁机除掉董卓,可皇甫嵩眼下正忙着在招抚西凉叛军,要是动了董卓,只怕西凉叛军见了会复叛,只得将董卓不肯交出兵权的事上奏朝廷。于是,灵帝又下诏责备董卓,董卓对皇甫嵩又更加怨恨
最终,董卓还是坚持不受诏,又拗不过,便自选带了五千人步骑向并州出发,废话真要受诏书孤身一人去并走赴任,并州刺史张懿的下场就是他董卓的下场,而且还要死的更惨。所以这等老奸巨猾之人过河后就停留在河东郡就不走了
如今全军拔营东来~看来是某个招外兵诛杀宦官的建策被采纳了~只是卫将军府的众人远离朝堂不知道罢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是不讲道理~徐晃可以暂留河东,助辽东商会筹备对白波贼的战事准备,不过其官籍必须立刻归到卫将军府来~”
“记住了~他徐晃从现在开始就是我卫将军府在他河东的客军~不是河东郡吏”
“明白~宁这就写信告知河东郡郡守~”
“还有~告诉他待张辽的新军也就是我卫将军府的兵,开拔入驻河东时不要抵触此事,不过是借道平定白波贼,北上燕代戍边而已,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粮草筹集多给些便利,我又不差他钱”
一面听着徐志的一连串絮叨,一面在腹中翻译成得体文字,管宁见前者没有再继续补充后拱手到
“喏”
见管宁已经开始撰写书信了,一直没插上嘴的冯芳忽然开了口
“槐侯~给新军起个名吧~总不能走哪都新军、新军的喊吧,军中公文撰写也不方便”
徐志揉了揉眉心~这事儿子没提过诶!!
“新军驻地在雒阳以北~又是我卫将军府的人马~就暂叫北府军吧~以后再让我儿子来定”
徐志不知道这个看似应急之作的名号,那是相当的符合徐峥口味,那怕有违此时辽东汉军中的“字头营”的命名规矩,后来也没改,大不了两个名号一块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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