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如冰冷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的血液,蜿蜒覆盖了天与地。一轮孤月孤零零地悬挂在雒阳皇宫上空,惨淡的月光下,原本大气磅礴的皇宫确如黑暗模糊掉棱角一般,远远看去,似血肉模糊的脸孔。
寝宫中,数盏羊脂油灯燃起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刘协狰狞可怖的面容在此时看来竟是格外阴森。
两名侍奉刘协的小宦官在一旁瑟瑟发抖,头低低的压下来,不敢喘一声大气,唯恐惹下杀身之祸,如今已经不是张让在世宦官独大的时代了,自经历了宫廷之变,宦官的地位江流直下,稍有差错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伏寿披头散发的蜷缩在龙榻之上兮声哽咽,白皙娇柔的脸上映着一道鲜红的手掌印,那是刘协盛怒之下打的。
自董卓入京以来,无论是每夜宫女、夜宿龙床还是独霸朝纲,这一切刘协一直都知道,然为了皇位,为了得到董卓的支持,他认为一切都值了。
直到董卓将魔爪伸向了伏寿,伸向了先皇亲自为他挑选的贵人,刘协恼羞成怒的想起来他是君,董卓是臣,然而他却悲哀的发现,这一切都晚了。
偌大的皇宫里里外外都是董卓的兵马,朝中重臣要么投靠了董卓,要么就是互相抱团各自为政,唯一一位一心为公的尚书卢植,还被他亲自下令夺了兵权,赶出了朝廷。
刘协已经彻彻底底的被架空了,与其说他是天子,不如说是董卓手里的一件工具,一件拉笼朝中大臣、拉拢世家门阀的工具。
“贱人,都是因为你”
神色狰狞的刘协怒气填胸,九岁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拉住伏寿的秀发,将哀嚎的她拉下龙榻,扬起手狠狠的打在伏寿脸上,顷刻间伏寿白皙的脸上又是一道血红的手掌印。
“贱人,贱人,贱人刘协不顾伏寿挣扎与哀求,一边打一边怒声骂道:“都是你这个贱人,让你勾引董卓,今天朕打死你这个”
“陛下,陛下住手”
正当刘协死命殴打伏寿的时候,一道焦急而苍老的声音传来,两名小宦官偷眼看去却是中常侍吕强,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均是想到伏贵人得救了。
吕强,字汉盛,在这个宦官弄权的时代,及其的另类,此人一不贪污,二不夺权,灵帝封他为都乡侯,以死推辞而不就。
且其上书请求斥奸佞,任忠良,薄赋敛,厚农桑,开言路,后黄巾乱起,其还建言应赦党人,诛杀贪官,考核地方官吏是否称职,可谓是一身正气。
然朝中宦官大惧,纷纷征还子弟在州郡为官者,且联名诬陷其兄弟为官贪浊,灵帝听信谗言抓捕其于狱中,却不想因此免遭们以袁家为首的世家的毒手。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吕强虽年老,可制住发了疯版的刘协还是很容易的,一把拉住刘协,一边转头对两名小宦官怒声道:“愣着干什么,还快快去寻易观,贵人若有差池定拿尔等首级!”
两名小官宦得了吕强之命,赶紧搀扶着浑身浑身伤痕累累的伏寿退下去。
“贱人”刘协看着伏寿离去的背影,尤不解气狠狠的骂了一句,又转头冲着门外的宫女骂道:“都是傻子吗?还不快给朕备茶”
“唉”吕强待刘协消了气,才深深的叹了口气道:“陛下何故如此鲁莽?可知会坏了陛下的大事也!”
刘协冷声道:“一个荡妇贱人罢了,朕就算把她打死又能坏了什么大事?”
吕强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他是灵帝时期的老人了,因为灵帝而对刘协是真的忠心耿耿,眼看董卓独霸朝纲,霍乱朝政,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心想除掉董卓匡扶汉室,可刘协的作为实在是让他失望。
一手斩断了世家的忠心,生生的断送了大汉朝的崛起大好时机。
吕强满脸苦涩的说道:“陛下可知伏贵人之母乃是阳安长公主,又可知其父乃执金吾伏完?如今陛下受制于董卓,正是应内结宗族外结忠臣之际,如果被执金吾知晓陛下如此对待伏贵人,焉能在终于陛下?如此岂不是坏了大事?”
“这”冷静下来的刘协心中一惊,他年龄虽可生于皇家,对待这些阴谋之事也常有接触,是以急拉着吕强的手急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唉陛下且安心。”吕强叹了口气,想了想便安慰刘协道:“如今之际最为重要的是切不可让伏家得知此事,陛下派人时刻监视贵人,切不可令其与娘家有所接触,再者陛下还需日日对伏贵人嘘寒问暖,以收其心非如此方可也!”
“好好好朕听汉盛的话。”刘协急不可耐的就要起身前去寻找伏寿,突然又转身向吕强问道:“汉盛此来还有事吧?”
“老奴真是老了差点误了大事”吕强一拍额头,说道:“老奴此来实在是为皇甫车骑一事”
“皇甫嵩?”刘协皱了皱眉道:“皇甫嵩不是率领他麾下三万精兵抵御羌胡了吗?汉盛怎的想起他来了?难道是兵败了?”
刘协对于皇甫嵩没有一丝丝的好感,在他登基为帝的时候,无论是朝中重臣还是手握兵权封疆大吏皆有朝贺,唯独皇甫嵩以在职为由不入朝恭贺,连贺简都不曾送来,是以他对皇甫嵩深恨之。
吕强不知道刘协的心思,凝声道:“皇甫车骑名将也,区区蛮夷岂能是对手?老奴此来是想告诉陛下,三辅事了,董卓必将召其入京夺其兵权,陛下万万不可答应。”
刘协皱眉道:“为何?皇甫嵩可不与朕一条心。”
吕强沉声道:“皇甫车骑久在军中,威望甚高,对汉室又忠心耿耿,若在除贼之际,其振臂一挥,定然顷刻间拉起数万精兵,如此方能对抗董卓。老奴料董卓定然是心知若明,是以定然会暗中加害”
刘协不清不愿的点点头说道:“行吧,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