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蒂觉得这该死的泥泞路实在是太让人恼火了。
看着前面这进了田野后越来越淡的脚步印,她有些着急,要是跟不上前面那位从墓里面爬出来的曾祖父就很烦了。
她一直没有见过这位曾祖父,虽然看样子有些吓人,不过
“既然是从曾祖父的坟里面出来,就一定是曾祖父,我不应该嫌弃他。”
给了自己一个坚定态度的手势,继续向前。
其实她心里是很高兴的,情不自禁紧紧裹住胸膛。
“曾祖父一定知道那日记本里面写的异端使者,黑暗黎明,梦之使徒是什么!到时候我一定要请求他给我讲一讲!”
怀揣着这个念头,她迫不及待了,很想曾祖父立马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带着她一起,在晚上关掉所有的灯,只点起一只蜡烛,然后用低沉喑哑的语气给她讲述他以前冒险时日记所记载的所见所闻。
想想那个场景,她就激动得忍不住面红耳赤,加上天冷,牙齿开始打架,发出细细的嘎嘎声。
撑着一把蓝色的单人小伞,她迎着风雨,咬着牙收紧激动的情绪前进。
相比起之前,雨大了不少,这使得她头发湿掉了一大半,凝成一团垂在后背,一滴一滴地往下面滴着水。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或者说是寒酸,不怎么避寒避风,所以激动的心情一过去后,就开始冷得发抖。
而且她明显不像是经常走在田野里的人,期间跌倒了很几次,身上棕麻色的衣服裤子粘了不少泥,脚上的鞋子更是糊满了一层厚厚的泥,使得她每次提脚都感觉很沉很费力。
脚上的平衡稳不住后,就更加容易跌倒,加之是逆着风行走的,受到的阻力就更加大了一些,又是走在湿滑泥泞一片的田野小道中,更加难以稳住身体的平衡,雨也是斜着飘过来,迷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太清前面的路,又要非常细致地去寻找存在于地上泥泞水泽中的脚印。这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来讲的确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又跌了好几次后,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了,就连头发和脸上面都沾染了不少的稀泥,原本白嫩可人的脸蛋没了样子,花兮兮的乱成一团。
这样的情况一持续下去后,属于小女孩子的柔弱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不禁感觉有些委屈,平时里哪里有受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她还是能够坚持得了,支持着她的是对曾祖父的信念。
“曾祖父以前在冒险的时候,坐在木船上时经历过惊涛骇浪,翻越峡谷时跌落进过无人洞穴,横渡沼泽时差点被烂泥吞噬,跨越沙漠时曾遭遇过流沙风暴……”
从曾祖父日记本上看到的一个又一个关于曾祖父的惊险冒险故事,在她心里面不断浮现。她还想着以后跟随曾祖父一起去更远更危险的地方冒险,所以这点苦一定要咬着牙吃下去。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很脏很乱,虽然身体很难受,但是心里很满足。
“曾祖父到时候一定会夸我坚强!”
秉承着这样一个信念,继续咬牙坚持。
直到走到一处凹陷的地方,即便她已经很缓慢,很谨慎了,还是没有禁得住湿滑,跌了进去。
她将伞搁在一边咬着牙奋力地想要爬上去,但是这一处凹陷很是湿滑,加之身体力量不足,身高也不够,怎么爬都爬不上去。一次次上去了,然后紧接着又滑落下来,滑到凹陷最深的地方。指甲缝里面已经全是泥了,手上也因为小石子而出现了一些细小的伤痕,进了泥水过后变得很是疼痛。
一边忍受着疼痛与委屈,一边着急前面的曾祖父走得更远了,更加难以去寻找了。
身体的难受,加上心里的委屈着急,这些负面的感受与情绪屯在心里面,然后爆发出来。
她到底是个不曾受过磨难的十一岁小姑娘,是一个应该受到一个家庭的宠爱的小姑娘。
到底是承受不了了。
憋着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它们要带着所有的负面情绪冲出来。
于是她开始嚎啕大哭,在雨中。
任由雨水冲刷在她身上,甚至是将她脸上的泥都给冲掉了,伞被搁置在旁边,也同她一起由着雨水冲刷。
她开始怀念家里面暖和的被窝,怀念热乎乎的壁炉、怀念温顺的猫咪苏卡、怀念美味可口的热牛奶、怀念祖母慈祥的微笑、怀念母亲温柔的拥抱……
怀念小女仆珍娜的甜甜笑容,是她借给她衣服溜出宅院的……
“要是我不能早些回去,珍娜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她变得更加慌乱起来,呼吸有些急促。
雨水很大,几乎让她看上去不像是在流着眼泪。
她在哭泣中尝试了一次又一次,但是就是爬不出这明明不是很深的凹陷。当然,如果能有一个人在上面给她递来一只手的话,她可以很轻松地爬上去。
但是她的眼前始终没有能够出现一只宽大厚实的手掌。
她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期待她的曾祖父会发现她。但是她又害怕曾祖父看见她这个样子不愿意带着她一起出去冒险。
但是现在……能怎么办呢?
开春的季节还是很冷的时候,雨水很快就带走了她身上的温度。她的嘴唇开始发白,脸上的血色早已不复存在,原本灵动的眼睛现在也没有什么色彩了。
她只感觉很冷,冷到她模糊之间看到曾祖父对着自己露出不太好看……有些吓人的微笑。
眼皮变得愈加沉重起来,好似又什么看不见的手在往下扯,让她闭一次眼要用很大的劲儿才能再睁开。
她很想晃头,驱散这种昏昏沉沉的睡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再怎么焦急都不管用。
浑身好似卸掉了力气一样。
终于,呼出一口气后,她的眼睛缓缓闭上。
只不过,在闭上之前
似乎隐约看到一只手伸向了她。
那只手宽不宽大她不知道,温不温暖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抬起递向那只手。
那只手有没有接住她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不用拼命挣扎着去张开眼睛的感觉
真好。
就像是学习了一整天的宫廷礼仪后,沐浴之后,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那种感觉。
她几乎是在心里面轻声呢喃。
“晚安。不对。是……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