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昏迷中的刘出洋，是被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所惊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也朦朦胧胧的，有些重影。

头顶上的日光灯所散发出来的耀眼光线，晃得双眼生痛。一侧房门的地面上，有一条长长的红色拖拽痕迹，好像是血液。

他动了动身体，自己的双手，又被反剪着，绑到了身后。感受了一下绳索的粗细和材质，这好像就是他中了幻术师计策，掐住白若雨脖颈，被众人制服后，用来绑他的那条。

他微微晃了晃脑袋，可后脑上的疼痛，却是让他咧开了嘴。“这是哪？”他觉得口开舌燥，双唇燥得都裂开了口子。

突然，恍惚中仿佛有人将他扶了起来，让他的后背，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面。一个只瓶口，贴近他的嘴边。冰凉的液体荡漾着，与他的嘴唇时分时合。

刘出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冰冷的感觉，一直从喉头进入食道，又瞬间移至胃中。喝下这口冰水，他感觉好了许多，各个感官，也渐渐地恢复了正常。淡淡地血腥气息，涌进他的鼻中。

“放过我……放过我……”一阵低哑的求饶声，进入耳畔。刘出洋扭头看去，只见林弘的整个身体，都被宽宽的黄色胶带粘满，糊在了墙上。他双脚离地，身体的形状，类似一个“大”字型。身体与地面间，露出的墙壁上，也是殷红一片，有着许多鲜血流过的痕迹。

“果然……果然是你吗？师傅！”刘出洋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将头扭向另一边，刚刚喂他水喝的，正是他的师傅李勇。

“你早知道了，是吧？”李勇微微一笑，将矿泉水的瓶口，再次递到刘出洋嘴边，见他摇了摇头，这才把它盖好、放在地上。“你去摸尸体口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猜到我了！要不是那个笨蛋以为你第二人格发作了，在背后打昏了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制服你们两个！”李勇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你找的就是它，对吧！”

这张照片上面，李勇揽着一名女子的肩膀，正在开心的大笑，那女子却是双手抱着还未显怀的腹部，一脸的温柔与幸福。这正是李勇随身携带的，与他妻子的合照。当初，面包车开入泳池中后，李勇的脚被轮胎压住，刘出洋在他口袋中取出匕首救他时，这张照片曾被匕首带出，飘上了水面。后来两人一同浮出，刘出洋被岸上的事引去了目光，可他想来，李勇对这照片宝贝得不行，绝对会第一时间收在怀中。因此，他才去那具无头尸体的衣服口袋中寻找，可虽然衣服完全一样，但他却始终没有找到这张照片。

“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李勇问道。

“泳池中，虫子的尸体！”

“虫子的尸体？”李勇瞪大眼睛，先是一愣，继而微微皱起了眉头，“原来是这样，”他说道，“看房张老头惯吃生鲜的猫肉，所以也感染了许多寄生在猫体中的虫子。我杀掉他后，把他的尸体密封，藏入泳池，想让他替我假死。可轮毂压裂他的皮肉时，藏在其中的虫子，却也同时暴露于水中，并浮上了水面，被你发现。可笑我还准备了红色染料，想造成他即时死亡的假象，没想到这一步就暴露了。”

现在想来，林弘在水下所看到的“鬼”，很可能就是戴了呼吸装置的李勇。只是当时离得远，下面又黑，林弘只朦胧地看到了一个影子，便觉得是一个完全由“水”组成的面孔。至于林弘所说的尾巴，那黑暗之中，还不是他想象出什么，便觉得有什么。

听罢李勇所言，刘出洋点了点头，“看监控的时候，我就发觉，张老头的步伐摇摇晃晃的，笑起来也有些怪异。当时我就猜测，他大概是脑部寄生了弓形虫，破坏了他的平衡能力和控制能力。不过……泳池中浮上来的尸体，却并不是弓形虫的，它们好像是另一种，专门寄生在猫心脏中的‘心丝虫’，只是转移到人体上，一般在胸颈处，也易有寄生罢了。”

“不愧是我的徒弟！”李勇听到此处，露出了笑容，又用力地拍了拍刘出洋的肩膀。他起身来到那辆老旧车辆后面，用千斤顶，将两个后轮支了起来，让它们悬在空中。大概是在刘出洋昏迷期间，李勇将面包车的备胎也取上了岸，现在的那辆轿车，已经换上了四个新胎，并且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仿佛是一辆新车。

李勇用左手，轻轻抚摸过车顶。光滑的漆面，倒映出了他的影子。他的眼神有些呆滞，好似在回忆着什么：“当初，它好像就是这个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时刻……后视镜中，就是这辆车，在右后方猛地加速，狠狠地撞了过来。我想打方向盘躲开，可根本就避之不及，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撞到了副驾驶……我临产妻子所坐的位置……”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听到李勇所言，林弘仿佛瞬间焕发出了生机，大叫着解释，“出车祸后，我虽然没敢上前去看。可……可阿秋去了，他说过，受重伤的是一个母亲，和他怀里襁褓中的孩子。绝对不会一个，还没生产的产妇……”他的话声，越说越小，显然也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恐怕阿秋也没有告诉你，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就是在车祸后，从他母亲的母体中脱落出来的吧。当然，这不怪他，他当时也确实不知道这点。”说到此处，李勇面色仍旧平静，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可突然之间，他猛地扭过头去，看向林弘，面容也变得极为狰狞，语气也突然急促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你知不知道，我看到我满身是血的孩子，还沾着羊水，就慢慢停止了呼吸，我的心有多疼？你知不知道，我妻子受了打击，又全身瘫痪，每天流着眼泪，还在问我孩子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你知不知道，当我妻子得知孩子死后，又不愿意连累我，最终咬舌自尽，当我加班回去看到时，我的心有多疼？”

“师傅，师娘她……死了？”听到此处，刘出洋不禁惊讶出声。真实事件中，他曾经在李勇死后，多次寻找他的妻子，可也是一直无果。没想到在幻境中，他却是听到这个解释，这个受他意想不到，却是又有些在情理之中的解释。

“死了！”李勇呵呵一笑，表情瞬间缓和下来，甚至还露出笑容。变化之快，让刘出洋突然觉得，他才是具有第二人格的人。“不过……也可以说没死！”他又继续说道，“我把她放到了我床边的墙里，每天我们都聊天，聊聊我们的去过的地方，聊聊我们的孩子。当然，我们也经常一起策划报仇的事，完善细节。”

“为了能够报仇成功，我足足忍耐了四年。”李勇说到此处，面容之上，竟是露出了一丝得色。“林弘老爸给他找了个替罪羊，就觉得可以瞒过我。我便将计就计，也假装不知道。甚至他还故意安排了几次我和他的见面，暗中观察我的反应。我按捺住立刻杀死他的冲动，还要带着媚笑，去巴结他、奉承他。他们渐渐失去了戒心，不但没有对付我，还让我继续留了下来。终于，在我的安排下，我抢到了这个机会，一个将他们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机会。所以……”

“所以，你就杀了所有的人！”刘出洋大声质问到，“不管他是不是无辜？”

“无辜？”李勇冷笑一声。

“对，对！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李勇还未开口解释，林弘却又是大叫了起来，“当时的车祸，只是一场意外……意外而已！就算是杀了人，那也是误杀，也应当减刑，也罪不至死！刘……警官，你快劝劝他，劝好了，我回去以后，一定让你升官！”

“意外？”李勇又是冷笑了一声，“我折磨阿秋的时候，他可是说了。在你撞我之前，你们好像正在打赌，赌你的车性能好，敢不敢撞前面车……”

“我……”林弘的嘴巴，哆嗦了几下，没有说出话来。“那……那只是玩笑……”半晌之后，他才憋出了这句话，却只换来了李勇的另一声冷笑。

“我杀阿秋的时候，恰好已经离开的张老头又回来的，要取他忘记带走的微型收音机，没有办法，我只好把他也给杀了！然后，我处理了他们两人的尸体。把阿秋抹到了瓷砖下面，对了，他当时好像还有一口气。然后，我又把张老头的尸体，和准备好的潜水设备，一直密封放到了水下，以备使用脱壳的计谋。”

张老头的身形，与李勇的较像。这在刘出洋看到微型收音机上的那枚血色指纹的时候，就已经推断出来了。当然，这也是李勇选择他作为自己替身的重要原因。而且，从李勇的话听来，那枚血色指纹，以及椅子腿上的血痕，也很可能并不是刘出洋后来猜测的猫血，而是真的人血，阿秋和张老头的血液。想来，李勇用来杀人，和割断泳池中，绑起面包车线索所用的刀具，都是张老头杀猫用的那把短刀。

“张老头虽然没有惹过我，不过，他经常杀生，最爱活活切下猫头。又得了弓形虫病，饱受病痛折磨。我杀了他，又让他死后掉了头颅，也算是替他还了业报。”弓形虫，其实便是一些小说中常说的“三尸虫”，常寄生于人脑之中。在李勇看来，张老头嗜吃生猫肉，甚至经常从活猫身上刮下肉来，直接食用。他感染上这种疾病，也算是恶有恶报。他杀了张老头，其实算是让他解脱了。

“那吕铭呢？他不是车祸的参与者，难道也应该死吗？”刘出洋问道。

“他……”李勇皱起眉来，好似又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