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外面仍下着雨,天上的雨滴落下,仿佛根根钢针一般,打到大地的皮肤上,发出阵阵轻响,让人睡不踏实。
刘出洋整晚睡的都很不好,辗转反侧,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他昨夜从前门出去后,在面包车上找到了电筒,结果绕到别墅的后面一看:林弘口中的地窖入口,竟然就在自己所住的房间后面,离得不远。
不过,地面上的地窖入口,却是被半截成人大腿粗细的树木给盖了起来。被雨淋透的枝枝叶叶,都瘫倒在地,完全将窖门遮挡起来,只能隐约看到门的一角。刘出洋试了几次,都无法将树木抱开,也只能作罢。
看到树木焦黑色的断面,再联想到昨夜他在屋中时,一道耀眼闪电划过后,屋后所冒出的火花和闷响。刘出洋猜测,这半截树干,很可能是被闪电劈断,正好倒在了地窖门口。
风大雨急,刘出洋的个人力量,也实在有限,搬不开这半截湿滑的树干,便只好先回到了屋中,待第二天雨停后,再召集大家想办法。
可回到屋中,合衣躺到那张又湿又冷,又有些淡淡臭味的被褥上时。却总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之声,进入他耳中。他站起身来,于黑暗中侧耳倾听,声音好似从对面的墙壁中传出。
当他悄然走到墙壁边上时,那声音却又突然嘎然而止,让人寻之不到。一连几次,都是如此!漆黑的房间,阵阵的雨声,偶尔划出的闪电,还有那若即若离的婴儿啼哭之声……即便身为刑警,见多了血淋淋案件的刘出洋,也直觉得头皮发麻,脊背上面直冒寒气。
次数多了,刘出洋干脆也横下心来,不再去找。而是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休息。他必须养好精神,才能应对这幻境中的陷阱。他也是在赌,赌幻术师不能在睡眠的时候下手。否则的话,第一次幻境中,他医院的病床上昏迷的时候,早就被幻术师所寄身的孟凡玉给干掉了。
空气潮湿而又冰冷,让刘出洋觉得自己的鼻尖,有些寒凉。他好似已沉沉睡去,又仿佛仍在清醒。这种半梦半醒所造成的反差,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闭上眼时,头脑好似清醒,可想要睁眼,却又无论如何,也挑不开眼皮。
突然间,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这好像是……收音机的噪音……”刘出洋迷迷糊糊地想到。
一小段悦耳的音乐响过,收音机中,竟然传出了一个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他好像在说着一个故事。朦胧之中,刘出洋越听越觉得熟悉,这个男子所说的故事,竟然与他在面包车上电台中,所听到相同: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被车撞死,她一直都在寻找着替身,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所受的痛苦,传递给他人。
“为什么还在讲这个故事?电台在循环播放吗?”刘出洋在半梦半醒中,暗自想到。
淡淡的血腥气息,出现在他的鼻中。这气息竟越来越浓,仿佛两团沾稠的鲜血,塞入了他的鼻中,窒住了他的呼吸!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
对面的墙壁上面,突然浸出了鲜血。鲜血蕴开,慢慢化成了一个人形,好像是一个女人,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滋、滋”的粘稠声响起,她奋力在墙上挣脱,就仿佛墙壁里面,是一个另一个充满了粘稠鲜血的空间,而她正在脱开,这个空间与那个空间之间的一层薄膜。
终于,她渐渐浮现在这个空间,缓缓走向刘出洋所躺的床边,背后与墙壁上,拉出了无数条血红色的长丝。
“答、答”渐近的脚步声,湿漉漉的,单调而又执着。好似用一个音阶演奏出的,催命乐章。让刘出洋紧闭的眼皮下面的眼珠,剧烈地颤动起来。他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成功。
一冰冷的物体,搭到了他的脖颈上面,好像是一只人的手掌。可这只手掌,冰冷无比,激得他的脖颈上面,泛起了疙瘩。
“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刘出洋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长发的女人,正站在床头。她的脸上,到处都腐烂的伤口。脸颊上一道长长的切痕,几乎从嘴角豁到了耳根。一只眼球被撞到眼眶外面,另一只则充满艳色的血丝,正冷冰冰地瞪着刘出洋,毫无人类的情感。
“这是……面包车前面的那个女人!”她手中所抱的襁褓,让刘出洋想起了还在盘山公路上时,曾出现在面包车前的那个抱孩子女人。她突然出现,又忽然消失,险些将面包车,引下悬崖。
她另一只冰冷的手掌,正按在刘出洋的脖颈上面。干枯的手掌,皮开肉烂,散发着腐臭气味;尖尖的指甲,正抵着他的颈侧动脉,好似要将它缓缓切开。
刘出洋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就是喊不出声。猛然之间,这女人的面部,露出了一个诡异的面容。他只觉得脖颈上一紧,好似发出了“咔”的轻响,可隆隆的雷音,却又将这个声响,完全遮住……
“啊!”刘出洋猛地惊醒,坐起身来,双手护住脖颈。他瞪大眼睛,四处打量,却发现这里仍是昨晚他休息的房间。对面的墙壁上,空空如也,床下的地面,也没有什么湿漉漉的血色脚印。
脖颈上的一侧,有些冰凉的感觉。刘出洋扭头一看,原本是自己睡觉时,那个收音机的金属天线,搭在了脖颈上面。
“梦吗?”刘出洋仍心有余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是自己所听的鬼故事、婴儿的啼哭声,和恰好搭在脖子上面的金属电线,一同促成了这个恐怖而又诡异的梦境?”
不管怎样,方才的也只是个梦境而已。刘出洋长出口气,原本紧绷的肌肉,也渐渐放松。可他这一放松下来,立时又觉得浑身酸痛不已,睡在这样一张床上,的确很是让人不舒服。
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甚至都能听到里面颈骨发出的“绷、绷”抗议声。他龇牙咧嘴地,扭动了几下脖颈,又是看到了看房张老头留下的那个微型收音机。突然想了起来,昨夜在这个微型收音机上,发现了一枚血色的指纹,可由于忽然间停了电,他还没有来得及观察。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早晨六点钟左右。太阳已经出了地平面,可由于天气不好,雨还在下,所以外面,也只透进来了一些蒙蒙的光亮。刘出洋将收音机拿到窗口,借着外面的微弱光亮,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这枚指纹。
这是一枚右手拇指的指纹,并不是十分清晰。并且,左边印记清晰,右边较为模糊,严格来说,也只能看到一个拇指指纹的三分之二左右。刘出洋大致估计了一个这个指纹长度,按照指纹的长度来估算,按下这个指纹之人,身高约为一米七几,与刘出洋的师傅李勇相差不多。
而且,这枚指纹的指螺,呈横圆形,可以推断它的主人,体形稍胖。再加上指纹的形状,上宽下窄,中间褶皱颇多,又有些地方,出现了“中空”现象,很可以皮肤脱落所致。因此,刘出洋估计留下这个指纹的人,年纪应当在五十岁以上,比李勇要大上不少,而且,也比他要胖上一些。
再联系这个房间平常所住之人,刘出洋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留下这枚血色指纹之人,很可能就是一直都没有露面的看房张老头,也就是这个微型收音机的主人。
“看房的张老头,一直没有露面,难道是出了意外?”刘出洋的心中,泛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他借着昏暗的光线,在房间中仔细寻找,终于在椅子的一条腿上,发现了一块干涸的血渍。
这块血渍的形状,不是喷溅血所产生的水滴状,也没有滴落血,向下流动后,所形成的长长痕迹。反倒像是一把刀具,倚靠在椅子腿上,却没有放好,倒在地面之后,部分刀刃搭在了椅子木制的长腿上,血液依附于腿身,并逐渐干涸,所留下的痕迹。
“这是什么?”刘出洋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这条血色痕迹,从上面,捻下了一根短短的毛发。这根毛发,黑乎乎的,当初一定被鲜血染透,现在随着血液的干涸,也变得硬邦邦的。刘出洋拈动了几下,觉得有些奇怪,这毛发虽然看起来像是人类身上的,可手感却是有些特殊。
“刘警官……刘警官……”可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入了一阵扣门声。随之而来的,是白若雨的呼唤之声。声音怯怯的,有些急促。
“什么事?”刘出洋找了张纸,将毛发放好,装进口袋,然后才转身打开了房门。外面的白若雨,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顶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面部也仿佛涂着一层灰黑色的油脂。
“我……”她刚想说些什么,可又是突然间转了半圈眼睛,急忙用双手捂住了脸。“快去看看吧,窗户上有东西!”说罢,她急匆匆地转身跑开。
“有东西?”看着她的背影,刘出洋觉得她有些奇怪,“鬼鬼祟祟的!”他边想,边向大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