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刚被噬心虫寄生之事，在帝都中闹得沸沸扬扬。足足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慢慢平息下去。

刘出洋和花曦语二人，此时正于一座府邸之中，手捧茶盏，缓缓而饮。他们一同来探望孙倩，已在此等了半晌。据下人所说，孙倩的师傅夜天臣，正召见于她，需要刘出洋二人，稍等片刻。

孙倩的身分，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据说她经过周刚的摧残和折磨，受了刺激，意外地开启了自身能力，可以预见到未来的一些片断。当然，这些片刻的出现，很是随机，而且与她所关心的人或事，有着很大的关系。想当初，她对刘出洋所说的，脑海中时常出现周刚面目狰狞地，用长剑劈开他自己头颅的画面，想来就是她对未来的一些预见。

这一类人，在光明大陆上，较之职业者，更为罕见。她们一般，都被称之为“神之宠儿”。依据远古之时的一些书籍记载，这些人自出生之时，体内就融合了一丝规则之力，在某些特定的条件刺激之下，很可能会开发出来，形成一些自身所特有的能力。

对于规则之力，可以先天生成，当然也可以后天拥有。先天生成的，就如现在的孙倩一般。可后天拥有的，则可分两种：一种是职业者进阶四阶之前，利用自身的悟性，借助元素之力，感应到天地间规则，并于自身之内模仿，产生出一种规则之力，此为其一。

可实际上，天地规则到底是什么？其玄之又玄，幻之又幻，只可意会，无法言传。许多职业者甚至连感应都感应不到，就更不要提模仿了。就算能够感应的到，可感应到的也很可能只是规则之力的冰山一角。

这种盲人摸象、闭门造车的方法，于体内模仿出来的东西，也大多是一些似像非像的四不像。他们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被规则反噬，成为没有意识的元素人，或被消灭，或被炼化，变成傀儡。

这一难关，大约能困住九层的职业者，使其不能进阶，永生止步于三阶。

不过，大道四九，尚且遁去其一，老天爷也时常网开一面。对于规则之力的领悟，还有另外一种方法。这便是寻找天地间的规则之力的碎片，然后收入自身慢慢的体会融合，使其变为自己的规则之力。

不过，天地规则之力，本就是虚幻之物。能够化虚为实，就已是天大的机缘，若再被打成碎片，收入体内炼化，则更是难上加难。一般能够找到这种碎片的，都是极为强大的家族，甚至国家。

据说何龙所掌握的那一丝空间规则，就是夜羽帝国寻找到的一枚碎片，交由他炼化吸收所形成的。

掌握了规则之力，便具有了晋升四阶的基础。有了规则之力的保护，才可以凝练元素之魂和元素之体，才算真正晋升到了四阶。当然，这些对于此时的刘出洋来说，还过于遥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孙倩终于姗姗而来。她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落座于刘出洋对面。

“出洋大哥！”孙倩甜甜一笑，又疑惑地吸了吸鼻子，“出洋大哥，还带了个朋友啊！”她说道，“闻这香味，一定是个难得的美丽女子！”

“她叫花曦语！”刘出洋微微一笑，简单介绍了一下。

“曦语妹妹，倒真是好福气……能够常伴刘大哥左右！”孙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复杂。一时之间，闭口不言，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哦……你的眼睛，还没有好吗？”刘出洋见她的眼上，仍然蒙着一层白布，便有些无话找话的地开口问道。在这个世界，魔法的力量，极为强大，可以让人伤口愈合，断肢复生。在他想来，夜天臣想办法让她重见光明，也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听罢刘出洋所言，孙倩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房间的一个角落。刘出洋扭头一看，立时有些愕然。只见房间的角落之后，摆放着一只与周刚地下密室展台上一模一样的水晶容器，里面放着两只眼珠，赫然便是孙倩的那两只大大的眼睛。

“你这是……”刘出洋有些不解。他冲花曦语示意了一下，后者极不情愿地，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张卷轴，放在了桌子上面，正是赵光晨赠给她的“肢体再生”卷轴。

“我正好有一张卷轴，或许可以治愈你的眼睛。”他说道。

“不用了！”孙倩微微摇头，“没有了它，我反而可以更清楚地，看清一些事。”她幽幽地说道。

刘出洋顿时默然了，孙倩本是一个开朗乐观的小丫头。可自从来到了帝都，经历了皇家书馆试练案件以后，便开始迷恋上了力量。只不过，她当时将重点放到了，想找个能保护自己的人上面了。可自从被心爱的人背叛残害后，她此时又仿佛大彻大悟一般。只是不知道，她这一次，又是悟到了什么。

孙倩说罢，摸索着抓住卷轴，向刘出洋的方向推了推。可突然之间，她的手背，无意中碰到了花曦语的手背。她哆嗦了一下，又愣了一瞬，紧接着抬起头来，看向刘出洋二人的方向。若是她此时还有眼睛的话，刘出洋一定能从她的眼眸当中，品出复杂的意味。

“出洋大哥，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孙倩将头扭向花曦语说道。

刘出洋和花曦语二人，俱是一愣，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用了吧！曦语她……不是外人！”刘出洋说道。

“出洋大哥……”孙倩摇了摇头，“我就要被派往光明联盟，充当圣女一职。他日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难道，单独说几句话的机会，都不能给我吗？”

“圣女？”刘出洋眨了下眼睛。他倒是听说过，自神权时代伊始，光明教会的圣女，就一向由具有预知未来能力的“神之宠儿”担任。若是如此，孙倩还真是充当圣女的不二人选。

“不过……等一等！”刘出洋转了转眼睛，心中暗道。上一届圣女，据说有两个人选。其中一个，从刘出洋现在所知道的情报来看，应该是郑凯莉的母亲。她甘愿放弃圣女之职，嫁给了郑凯莉的父亲。

后来，郑氏一族深夜遇袭，她的母亲也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据说这是上一届的圣女，为了免除后患，派人为之。而那位圣女，也随后被人下毒，死在了寝宫里面。而调查的结果，据说又是郑凯莉母亲的追随者，复仇所致。所以教皇才会下令，缉捕郑氏族人。郑凯莉的父亲，才带着残存的家人，避入夜羽境内。木老头回到光明联盟后，才会有家不能回，只好偷偷潜入，一观究竟。

可刘出洋仔细想来，再结合今日之事，却是分明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既然孙姐姐想同出洋大哥单独谈谈，那我在外面等你好了！”花曦语大概是怕刘出洋尴尬，便站起身形笑了笑，主动离开了房间。

“出洋大哥！你要小心那个女人！”花曦语离开之后，孙倩又沉默了片刻，这才将头扭向门口的方向，轻启檀口，缓缓说道。

谁？”刘出洋一愣，“你是说……曦语？”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可随即又是摇了摇头。

“对！就是她！”孙倩却是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方才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几个画面：她在充满火焰和硫磺气味的地方，扯断了他的手臂。然后，又在一个涂满了血色十字的地方，用匕首扎入了你的心脏，将你杀死。你会凄惨地，死在她的怀中。”

此时的孙倩，仿佛又回到了地下密室之内，声音嘶哑，充满诅咒与怨毒，听得刘出洋有些毛骨悚然。就连她身后的那些侍女，亦是面露惊惧之色。

刘出洋听罢，静静地坐了片刻。“我的未来，理应由我自己掌控！”说罢，他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出洋大哥！”身后传来了孙倩嘶哑的嗓音，“未来是不可改变的，”她叫道，“就算你拥有力量，就算你竭尽全力，也改变不了。就好像我一样，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天意，都是为了能让我成为圣女！”

刘出洋默默前行，推门而出。

门外，花曦语正静静地等待着他，见他出来，立时巧笑嫣然。刘出洋也是微微一笑，正想过去，突然远远地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万树桃花，敢问香飘何处？”

扭身一看，只见夜天臣坐在庭院中的桃树之下，摆酒品铭。见刘出洋回头来看，便遥遥举起手中酒杯。

此情此景，却与在帝国禁地之内，二人的第一次交谈，有些相似。

刘出洋微微一笑，冲花曦语歉意一笑，示意她再稍等片刻。他来到夜天臣对面，自斟了一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千杯浊酒，不知醉语谁言？”他看着酒杯，缓缓说道。

“出洋小兄弟，你这可是话里有话啊！”叶天臣轻笑说道。

“话是没有，故事……倒是有一个！”刘出洋又是自斟自饮了一杯，也不等夜天臣接话，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有一个小女孩，很小的时候，便被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发现体内有‘时间规则’，很可能会激发出某种‘预知’未来片断能力。这种能力，时灵时不灵，预知的东西，也大多和自己关心的事有关，于一国来说，作用不大。但却是一个堂而皇之地，在光明联盟高层之中，安插钉子的大好机会。”

“所以，他将这个小女孩，送到了帝国禁地之内，暗中保护了起来。此后十余年间，他先是暗中挑动光明联盟两个圣女候选人之间的关系，最后成功地刺杀了她们。再亲身前往帝国禁地，收下她这个‘徒弟’。并想办法刺激她，让她开启能力，好按照你们的计划，打入光明联盟，成为圣女。”

夜天臣听罢，呵呵一笑，“出洋小兄弟，还真是喝多了，连这种不着边际的故事，也能编得出来。”他虽是在笑，可脸皮上的肌肉，却是动都没动。

“夜国师！”刘出洋却是冷哼一声，“你位高权重，为什么以身涉险，非要亲自去禁地，这种能够限制职业者能力的地方？想来，是专门收徒弟去的吧！你火眼金睛，可偏偏弟子之中，却有一个光明联盟的奸细。想来，你‘偶遇’的弟子，却是充当圣女最佳人选，这一信息，也是他传递出去的吧！”

“还有，周刚身为虫人，你不是不知，还要帮忙掩护。将光头徒弟的徽章，亲手放入人肉屠宰场的肉锅之中。既嫁害于他，让我们怀疑他，逐渐发现他是奸细的身份。逼得他来不急甄别信息，便将你‘偶遇’的弟子里面，有圣女候选人，正想办法激发能力，这一重大发现，传回了光明联盟。另一方面，又转移了我们的注意，保护了周刚，可以继续压榨他的价值。”

“最后，你安排孙倩进入假的皇家书馆，进行试炼。发现她没有激发能力后，又亲手将她推入火坑，将她嫁给已被噬心虫寄生的周刚。最终，成功地激发出她的能力，让她具有了成为棋子的实力。”

“夜国师！为了你这个安插‘钉子’的计划，为了引出幻术师。死了无数的人，这一切，你觉得值得吗？”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叶天臣淡淡说道，“为了国家，必要的牺牲也是可以忍受的！”

“国家？”刘出洋冷冷一笑，“国家不是某几个人的国家，也不只是你们这些上层的国家，更是百姓的国家。那些无辜枉死的人，难道就不是国家之人吗？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还何谈什么国家！”

“刘出洋！”夜天臣突然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你要端正你的态度，难道你想要成为第二个‘老疯子’吗？”他胸口起伏，显然气极。半晌之后，他平息了一下怒气，用语重心长地口吻说道，“想想你的家人吧！老疯子误入了歧途，可他是孤家寡人一个。可你……还有你的家人！”

刘出洋猛地站起身来，同他怒目而视。可片刻之后，还是缓缓坐了下来。他知道了，夜天臣在这里等他的目的，就是怕他查出了什么，会口无遮拦地传播出去，坏了他的计划。

“你好自为之！”夜天臣叹了口气，摇头离开。

“出洋大哥！”花曦语来到他的身边，“接下来我们去哪！”听了两人方才的对话，以她对刘出洋的了解，想来他是不愿意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继续待下去了。

“去哪？”刘出洋也有些迷茫，这个时候，夜天臣大概不希望他到处乱走，可这帝都，又让他觉得有些压抑。

“去塔城吧！”他突然取出了一张请柬。千塔之城，据说是魔法师的圣地，他还从来没有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