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静谧的枯木森林之中,刘出洋二人急速奔跑、疯狂逃命。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虫潮,脚下是腐烂成黑色的枯败草叶,身旁不断掠过的,是无边无尽的焦黑枝干。他们仿佛奔跑在永无尽头的黑暗之中,永远也跑不出去。越跑,就越让人心生绝望。
在这永远止境的黑暗之中,唯一能够相互安慰,彼此鼓励的,就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不知跑了多长时间,胸口憋得发胀,嗓子也被粗糙的空气,摩擦得生痛,身上更是让凸出的树枝石块,割出了无数的伤口。就连自己的肩膀和后背上,也落了无数只噬心虫,咬得他鲜血横流。阵阵的撕裂疼感传来,那是虫子在撕开他的肌肉,争着抢着进入他的身体和颅腔,要去吸食他的脑浆。
这个时候,花曦语突然回过头来,看了刘出洋一眼。她虽然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被枝条,割出无数的血痕。可看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却仿佛有些兴奋的潮红,看样子,要是和刘出洋这样跑下去,无论跑多久,她都愿意似的。
刘出洋却是冲她一笑,推在她的背后的手掌,又是加了把力气。
“出洋大哥……”看到刘出洋的样子,花曦语的眼圈红了,翠绿色的眼眸之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不能朝这个方向跑……”突然之间,她咬了咬牙齿,开口说道。
刘出洋听罢一愣,就见花曦语忽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横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一停顿之间,立时又有无数的虫子,趴到了刘出洋的身上。甚至还有一只,“啪”的一下,迎面撞上了他的脸颊。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这只虫子,立刻伸出六只鱼钩一样的爪子,扎入他的皮肤,钩住他的脸部肌肉,恶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啊!”刘出洋闷哼一声,一把抓住它,将它连着一块血肉,一同扯了下来。他攥紧拳头,用力的一捏。却没想到这只虫子,身体竟然硬得如同金属一般,捏都捏不动。可趁着这个机会,虫子却又是一口,咬住了他的食指。他下意识地用力一甩,连着食指上的一块血肉,将虫子一同甩到了地面的腐败草丛之中。
“该死!木老头不是说过,这噬心虫培植极为不易,就连黑暗生物,都没培育出几只吗?可看这遮天蔽日的虫潮,恐怕都不下万只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虫子,破坏了自己的神经系统。刘出洋觉得原本身上的疼痛,渐渐变得麻痒,最后,就连麻痒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了。他的动作有些不太协调,四肢也变得有些不听使唤。
忽然之间,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抹绿色。刘出洋不敢相信的晃了晃脑袋,待再次抬起来时,眼前的景象,却是变得有些恍惚。
“该死!掌控视力的神经,也被破坏了吗?”人的大脑之中,大约共有十二对神经,分别掌管视、听、嗅,运动等等。噬心虫进入人的大脑之后,一定会首先破坏这些神经与大脑的联系,然后再在人脑中驻巢,用腹部白点中伸出的丝线,分别与这十二对神经相联,达到控制住这个傀儡的目的。
刘出洋的动作,变得很不协调,这让他的步伐,有些踉跄。脚下一拌,险些摔倒,幸好花曦语及时扶住了他。可这一顿的功夫,便让无数的噬心虫,糊在了他们的后背上面。
“嚓、嚓……”阵阵虫子的口器的咀嚼声响,和淡淡血腥气味,传入刘出洋的耳朵,涌入他的鼻孔。可紧接着,这些声响,也慢慢的失真起来,血腥气味,亦渐渐地消失。他的听觉和嗅觉神经,也逐渐地被剥离了。
终于,刘出洋仿佛失去了所有感觉,一头栽倒在地。
可就在倒地的过程之中,他好像觉得,自己的大脑,好似砸到了一个软软的气泡之上,“啵”的一下,穿过了这个气泡,摔到了地面上。
恍惚之中,他有些迷离和呆滞的目光,似乎看到在自己的眼前,有一个高高的城堡。这个城堡,就像是不太平整的幻灯片一样,在光芒的照射下,投影在了粗糙的墙面上。显得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甚至有些扭曲。
手臂之上,传来了一个感觉,好像有人在用力拽着它,拖动自己。突然之间,自己的大脑之中,传来一个“吱”的怪叫,就像有人用指甲在玻璃上面,用力地刮了一下,弄出尖锐的声响。
刘出洋就觉得大脑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费力的动了动眼皮,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鲜艳的翠绿。其实绿色,本算是一种朴素的颜色,可刚刚腐朽的黑色看得多了,他此时甚至觉得这片绿色,有些刺眼。
淡淡的青草香气,和土壤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这里的空气,充满了活力,让人轻轻一嗅,身上的伤痛,都仿佛都好了许多。
他本以为自己是躺在地面上,可脸颊的触感,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地面的冰冷和粗糙,相反,却有一种细腻和温暖的感觉。
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一个温柔的声音,也传入了他的耳中。“出洋大哥……你醒了?”
刘出洋一听之下,慌乱地坐起了身。身上的疼痛,让他情不自禁地咧了咧嘴。回头一看,一双清澈的眼眸,就在他的面前,距离他的眼睛,不足一只手掌的宽度。他坐起的高度,要比她略高,能清晰地在她的眼瞳之中,看到两弯皎洁的月亮,那是她的眼睛,所反射的月光。
女孩细细的发丝,被微风轻柔的托起,蹭在刘出洋的脸上,让他觉得痒痒的。“你……”他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离她远了一些,这才看到她的整个脸庞。她的脸庞,精致极了,像是画中的女子。
“出洋大哥,你醒了!”看到刘出洋呆呆看着自己的样子,她不禁略带得意地,捂嘴轻笑。
“哦……”刘出洋这才回过神来。他认出对面的女孩,正是花曦语,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花曦语此时,正曲膝跪坐在草地上。从她的姿势不难看出,刘出洋昏迷的时候,头一直枕在她的腿上。
“这里……是哪啊?”刘出洋四下打量,只见自己所处的位置,好像是一个城堡的前庭。身后是一座欧式城堡,脚下是成片的绿色草地,一侧还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泛着银色的鳞光。他的前面,是一排高大的围墙,上面爬满了绿色植物,方才他在昏倒之前,所看到的那一抹绿色,大概就是这些植物的颜色。
正对着他在位置的正前方,有一座高大的木门,用铁皮镶包。透过打开的木门,隐约看到外面枯萎的黑色树干。黑暗当中,不时闪过几对猩红色的闪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噬心虫那略带凶残的眼睛,所发出的光芒。
刘出洋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发闷。他喉咙一紧,猛地呕出了一大口浓血。这口浓血,粘痰仿佛,黑红色的血液当中,夹杂着许多紫黑色的细小颗粒。就像是在血液当中,拌入了大量的紫黑色沙土。
“这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抹自己的肩膀。果然,肩膀上的鲜血当中,也掺杂着这种紫黑色的不知名物质。“莫非……方才有一种特殊的能量,将我身体里的噬心虫,都变成了这种粉末,并随着血液,排出了体外?”刘出洋猜测到。否则的话,他根本就解释不了,为什么他现在还活着,还有独立的意识。
“这里是哪?”刘出洋的上一句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他便再一次问道。可身边的花曦语,却仍是没有回答。相反,刘出洋倒是觉得自己的肩膀上,被什么东西,靠在了上面。
扭头一看,原来花曦语不知什么时候,并排坐到了自己身边。大概是方才的极速奔跑,让她感到了疲惫,她此时正打着盹,身体一晃一晃的,肩膀也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突然之间,她身体一歪,完全靠入了刘出洋怀中,光滑的脸蛋,也几乎在了刘出洋的脸上。
刘出洋身体一阵紧张,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她如画般的脸庞,嗅着淡淡的少女幽香,即便如他,也是有些心猿意马。他赶紧深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头顶之上,只有一弯,弯弯的残月。没有星星,月亮的四周,便是一片黑暗。哪怕就是这唯一的光源,也时不时的,被不知哪里飘来的黑色烟纱,遮掩起来。
黑暗、静谧、腐朽、恐怖,构成了这个空间的主旋律。“如果换做是我生活在这里,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被逼得精神崩溃吧!”想到此处,他用怜惜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女孩。
可就在这个时候,花曦语突然激灵一下,猛地睁大眼睛。她坐直身体,一眨不眨地向身前高大围墙的方向看去。
刘出洋顺着她目光的方向,只见原本郁郁葱葱的爬墙植物,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腐败的黑色。而且好像传染病一般,墙下的绿草,也变得焦黄枯萎,慢慢的向黑色转变。整个草地,由外向里,渐渐地死亡,渐渐地枯萎,好像大海中黑浪一般,向他们涌来。
“咯、咯、咯”伴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声响,整个围墙上面,出现了大量蛛网状的裂纹。终于,“轰”的一声,地面连带着围墙,一起向下塌陷下去。露出了刘出洋刚到这个浮空小岛时,在边缘看到的那种虚无的黑暗星空。
“该死,这个小岛,在不断地塌陷!”刘出洋心里一惊。就见脚下的绿草,也已经转变成了焦黄之色。淡淡的青草香气,也被腐朽的气息所取代。
“出洋大哥……快跟我走!”花曦语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向城堡奔去。
城堡的大门之上,锈迹斑斑,腥气刺鼻。两人用力地将大门推开,露出了里面黑暗的通道。一股鲜血夹杂着腐朽的气味,扑面而至,让人皱眉,怎么掩……都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