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屋门大敞肆开,有些寒凉的夜风,时不时从门外进去,绕上一圈,看到屋里再没有什么温度可以带走,才施施然又从门口出去。
刘出洋此时,正坐在大门旁边,屋外的地面之上。他再一次醒来之后,觉得屋内闷得厉害,让人透不过气,便想到屋外坐坐。可没想到,屋外那些稀奇古怪的昆虫叫声,却是让他愈发地感觉烦躁。
他此时的状态,很是不好。头痛时不时地袭来,不痛时又感觉额头一跳一跳的,好像有什么魔物,要从里面透体而出。他精神恍惚,脸色霎白,甚至嘴唇之上,也是没有丝毫的血色。
“幽蓝之梦!好厉害啊!”他喘了口粗气,不禁苦笑起来。如今的状态,大概就是自己的灵魂,被幽蓝之梦腐蚀,导致灵魂缺损,精神力下降所造成的。
“哪里是梦境,哪里又是现实?”他抬起头来,将后脑靠在身后冰冷的砖墙上,无奈地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经历了上几个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场景,哪怕就是现在,他都不敢保证是现实了。
今天的夜空,黑暗无比,大概是薄有云纱,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可大概就连老天都有些可怜刘出洋,这个时候,一阵淡淡的轻风抚过,带走了一片云烟,让半个月亮的脸庞,露了出来。
霎时,白色的月光,透过门前“纱、纱”作响的树叶,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庞,更加惨白了几分。这颗大树,在梦中被他斩断过两次。可如今,还是完好地立在门前。
淡淡的月弯,映照在他毫无生气的眼眸之中,让他的眸中,多了些许灵魂。可这也没什么用,随着灵魂能量的不断耗损,他的眼神,只能愈发的呆滞。
可就此时,他的眼眸,突然动了动,恢复了几许神采。月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脸的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自己头一次去精灵公主所在的小小木屋后,回到这里时,傍晚的夕阳,照射在门前花荣脸上的情形。
“有些……不对啊!”脑海中几个片断闪烁起来,组成了一条线索。
他猛地起身站起,可大概起得太急,让他一阵头痛,又险些跌坐回去。“该死的头痛!”他咬了咬牙,从吊坠中取出直刀,来到那颗大树前面,一刀下去,将它拦腰斩断。
大树轰然倒下,刘出洋却对它激起的烟尘,管都不管。只是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它的断面,仔细观察着它的年轮。
“当时是傍晚,夕阳正好照在花荣脸上。也就是说,他当时是面向西边,背朝东面。而按照树木年轮的疏密方向,它一般应该是南宽北窄,可这个年轮……”断面的年轮疏密方向,与实际的方向,有一个角度,可也相差不多。而实际上,影响年轮疏密的因素也挺多,这也并不能说明这棵树不正常。
刘出洋想了想,剩下的树干上,靠近树根的位置,又是一刀斩下。将这两个断面,放在一起比较。他的面容,渐渐阴沉了下来。这两断面,看似相差不多。但是,也有明显的区别。
年轮除了疏密方向,可以判断南北之外。其实,两个相临年轮圆圈之间的距离,也是判断当年雨水量的一个标准之一。
而刘出洋眼前这两个断面上的年轮,除了疏密方向有些许的差别之外,年轮圆圈之间的距离,更是大相径庭,有很大区别。甚至于,方才第一次斩开的断面上,要比第二次的,多上一两个圆圈。
换句话说,这棵看似枝繁叶茂的一棵大树,实际上,是由两棵不同树木的不同位置,用木系魔法,“嫁接”到了一起的。只不过嫁接的天衣无缝,让人很难看到破绽。
刘出洋甚至都能猜出,他第一次斩断这棵树后,便有人在比这个位置,海拔要高上一些的地方,找到了一棵粗细相同、模样相似且树干完好的树木。选好位置,将其斩断。再将那半截树木,嫁接到原本的断面上,用以取代被他用直刀斩了十七八伤口的树用以迷惑他。
这种方法,完全不用挖掘原本的树根,产生破绽。又对精通木系魔法的精灵,十分简单。他们甚至在挑选树木的时候,还注意了年轮的疏密方向,瞒过了刘出洋一次。可惜的是,完全相同的两棵树木,本就难找。更何况,刘出洋还是斩断了这棵树两次,让他们的第二次选材嫁接,更加困难了许多。
至于精灵们,为什么不在原本的树木断面上,用木系魔法催生出一棵来。刘出洋估计,大概是催生出来的树干,没有经过阳光、雨水等环境的影响。它所生出的年轮,很可能是一圈圈距离相等的同心圆,若是如此,恐怕他就发现破绽了。
“混蛋!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我的阴谋!”刘出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可紧接,他却是又放松了身体。“这一切,会不会又是一场梦呢?”他不禁又如此想到。接连的噩梦,已让他精神过敏,对自己的判断,也变得不自信了。
他想了想,又快步跑进屋中,将桌子上倒扣的杯子,全都翻转了过来。终于,他找到了那只带个豁口的杯子,在豁口上面,又寻到了一点不显眼的血渍。
杯子明显被清理过,原本割破他嘴唇留下的一条血痕,被人擦去了,只在豁口里面,不易清理的地方,留下了一点痕迹。如果不是特意寻找,也根本发现不了。
“斩断的树,有人接上。割破的嘴唇,有人用魔法治愈。恐怕就是我的饥饿的胃,都有人用类似宠粮的压缩体,给我填饱……”这种宠粮压缩体,是刘出洋所知的这个世界上,算是最为便宜的食品了。他的姐夫刘猛,当时还因为听了这个,差点被撑死。
“虽然现在,也可能是在做梦……可不论如何,我还是先以现在为现实,方才发生的一切,均为真实为基础进行推论……”好不容易有些了突破,刘出洋决断再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次。
“那么我以前的梦境,大约可分为三个体系:一是有关于夜胖子变成怪物的梦境,结合我之前猜测他是‘人肉屠宰场’案件凶手的情况,那它应该真真切切是我的梦境,是我现实中思想的投影,是我对夜胖子不信任,所衍生出来的噩梦。”
“二是花荣和他所发现尸体之事,女王对我的召见,以及夜晚发现叶儿与另一人私会等等。这几件事,或者可以独立出来,或者可以前后关联,而且与我的思想,没有什么联系。这些,很有可能就是现实。”
“最后,就是我嗅到腐朽气息后,所发生的那些荒诞离奇的经历。这些事情,不仅我连想都想象不到,而且又极为诡异的,有某种暗中的联系。那么……这些,到底又是什么呢?”
幽蓝之梦,虽然是一种让人不断产生噩梦,最终夺去人生命的毒物。可归根到底,它也是让人做梦而已。既然是做梦,那必须以中毒之人的思想、经历等等作为依托。很难会凭空架设起一个完全虚幻的梦境。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的便是这一点。
刘出洋方才的分析,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才将自己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的三种情况,分门别类地列了出来。
“对了,既然夜胖子说已经过了‘一段时间’,那精灵公主,为什么还没有被毒死?按精灵女王所说,她应当早就死了才对!”精灵女王对精灵公主的死亡时间,虽然也只是个估算。可以她上位职业者的能力,还有对幽蓝之梦的熟悉程度来看,也绝不会相差好几天才对。
“莫非……”刘出洋隐隐有了个猜测,虽然有些令人难以置信。“这么说来的话,或许……我并没有中毒!”按照女王所说,中了幽蓝之梦的人,都会时不时地喷出蓝色毒雾,那是自己的灵魂,被腐蚀后的碎片和毒物的混合体。可刘出洋的记忆中,他只是喷出过一回,与中毒的症状,有些不太相符。
“这么说来的话,所有的答案,应当……都在精灵公主那里!”刘出洋微微有些许的迟疑,如果真所他所料,自己并没有中毒,那去精灵公主那里,便会危及他的生命。
想到此处,他突然想起花荣曾说让他回夜羽去,并他的肩膀上重重捏了几下,还有叶儿斟水杯中的,“离去”那两个字。想必,他们定是有难言之处,只能以这种方法,向他示警,让他离开。
不过,刘出洋还是咬了咬牙,站起身来,目光也变得坚定,他缓缓地向精灵公主所在的木屋走去。他有他的使命,必须完成。
与以往一样,潜入木屋附近的行程,极为顺利。甚至顺利的,有些让人不可思议。对于这点,刘出洋以前并没有当作一回事,可现在想来,这必是有人故意地放他进去。
来到木屋之前,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却猛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那好像是一个女子,轻微的叹气声。
刘出洋回过头来,他身后站的,正是公主的侍女叶儿姑娘。
叶儿此时,站在月光之中,一言不发,捧在胸口的手掌之中,拈着一朵小小的白色花朵,她静静地看着刘出洋,眼眸之中,满是说不出的意味。可她看到刘出洋此时的眼神,却是愣了一霎,“你……都知道了?”她用试探的语气问道。
刘出洋微微点了点头,“有一些猜测!”他并没有反过来套叶儿的话,聪明如她,一旦刘出洋露出试探的苗头,就会立时被她发现,还不如少费些力气。
“那你还来!”叶儿有些不可思议。
刘出洋没有理她,轻轻推开了门,就要进去。
“等一等!”这个时候,叶儿突然叫住了他,“出洋大哥……”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突然对刘出洋,换了一个称呼。“你的事,我早就有所耳闻!”她说道,“而我从小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更是对我不好!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甚至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爱人!”
刘出洋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她说这些,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如果……”叶儿此时的脸颊,红得仿佛苹果一般,月光之下,更显得娇美异常。“如果……出洋大哥你不进此门的话,”她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那我就愿意嫁给你,随你天涯海角地流浪。”
刘出洋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女孩表白,特别还是这么一个娇俏美丽的精灵女子。“她……这是什么目的!”不过,以刘出洋向来多疑的性格,这个时候,他内心之中,竟然不是窃喜,或者思考答应不答应。而是,怀疑她的目的。
说来也是,在这个时间,这种情况下,任谁恐怕都要在心中画个问号,怀疑一下对方的目的。
“抱歉……”考虑良久,刘出洋微微摇了摇头,“我……还有我的使命。”说罢,他推开房门,闪身而入。
叶儿低垂着头,面色阴睛不定,惨白的月色之下,甚至有些狰狞。手中的白色小花,也被捻了个粉碎,变成地上的渣滓。她紧咬牙齿,眼眸中也透出几许血色,“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觉得她比我好!”她转了转眼睛,仿佛下定了决心,渐渐平熄了怒气,一转身,身影没入了旁边的树林。
刘出洋在木屋之内,透过门缝,看到叶儿离去的身影,长出口气。叶儿的目的,他能猜出一二,可他现在没时间仔细思考,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他做。
他转过身去,看向精灵公主所在的房间,答案,应该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