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秋风卷起了一堆堆的枯黄败叶,混合着尘土撞击在桑塔纳警车的车厢和前风档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响。天也昏昏暗暗地,还不到五点钟就黑了下来,让人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刘出洋打开了车灯,看着前方拉得长长地灯影和左右急驰而过的黑糊糊树木,突然感觉有些寒冷,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夹克。坐在副驾驶上的郭岩递过来了一支香烟,刘出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夹在了耳朵上。
“浪费!”郭岩把刘出洋耳朵上的香烟取了下来,用点烟器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在车窗外面。这才舒服地挪动了几下身体,将自己蜷在了座位里面。
“少吸一点吧!”刘出洋劝道,“上初中的时候爸妈让我忌烟,我总是不听,等他们走了以后,才想到那是为了我好。”
“我不一样!我们家老头子只想升官发财,根本就不管我!”郭岩又吸了一口,将有些无奈的话语,伴随着烟雾一起吐到了车外。
“就算是为了嫂子和将来的孩子,也应该保重的自己的身体!”刘出洋调了调反光镜,正好看到副驾驶的位置,那忽明忽暗的烟火,映照着郭岩那张阴睛不定的脸庞。“怎么?有心事?”他见状好奇地问。
“还不是担心你!这案子凶残诡异,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你就放心去渡蜜月吧!我只是来看看,回去写个报告就ok了!”刘出洋嘴里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让他觉得这事绝不会这么简单。“不过你为了我的事,整夜都没有睡好,倒是让我感觉颇为诡异了!”刘出洋看着郭岩的黑眼圈,用颇为玩味的语气说道。
“滚蛋吧!老子才没想你!”知道刘出洋在开玩笑,郭岩也呵呵笑了起来。不过,随后他的脸色又变得有些古怪。“这全得怪你嫂子,没事就爱看鬼片,自己胆子小,还总拽着我,有几个片断还是真吓了我一跳。”他有些尴尬地回道。
“呵呵……”刘出洋微微一笑。郭岩好面子,能把这事告诉自己那是不见外,可他也不能再借着这事取笑他,让他尴尬了。
“说到担心,其实……我现在倒认为你不应该当警察!”郭岩吸了口烟,眼睛却一直盯着反光镜中刘出洋的表情。
果然,听到这句话,刘出洋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知道!”他说道,“那次的事情,他本来都要投降了,可我却怀了私心,用言语来挤兑他,这不是一个警*察应该做的事!而且……还让你背了黑锅……”
“我说的不是这个!”郭岩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摆着手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当时你要是忍了下来,我反而看不起你了!再说,那事放在你身上,就是处分,甚至还得离职,可在我身上,我老爹运*作一下,就成了立功。这不,我还升了副局。哼哼……只不过,他觉得我的工作太危险,把我调这来养老了。”
郭岩越说越烦,干脆狠狠地吸了两口,又将烟掐灭,恨恨地丢出窗外。“我说的是你的性格,”他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你这个人,脑子虽然好使,分析起案情来头头是道,可心却是太软了。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敌人,都是凶残又善于伪装的家伙,有时候过于心软,就等于将自己置于险地。就拿这次来说,是不是队长说了几句软话,你就答应独自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很可能会让别人算计。”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越说越气。刘出洋听罢,却只是笑笑。“就知道你不当回事!”郭岩无奈之下,干脆住了嘴,他从口袋中掏出几粒黄澄澄的子弹,塞到了刘出洋的夹克中。“这是半年来攒下的,打出去也不用写报告!”
“谢谢!”刘出洋说道。这几颗子弹,可以省去他不少麻烦。国家对枪械的管理很严格,如果真有人在暗处设计他,这几颗子弹就是一个变数,甚至是救他一条命。
“对了,你和嫂子明天去度蜜月,当兄弟的也不知道送什么,”刘出洋从怀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到郭岩腿上说道:“也就这点意思了,里面还有我家的钥匙,你们可以先在我家休息一下,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机场。”
郭岩捏了捏信封顺手放到怀里“你不会把老婆本都给我了吧?也好,我先帮你收着。”
刘出洋笑了笑,将家里钥匙交给郭岩,是他刚刚临时起意。他总有种感觉,好像自己再也用不到这把钥匙了似的。
“对了,郭老大。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个案子叫‘恶鬼食人案’?”刘出洋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将话题转移到了案子上。
“哦……这个啊!”说到案子,郭岩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一个原因是尸体比较诡异,另一个嘛,是我们发现尸体后,顺便在周边走访了一下,你猜怎么的?”他边说边将脑袋探了过来,一脸诡异的表情,“他们都说,这个山庄自从半个月前,就一直‘闹鬼’!”
“咔嚓!”郭岩话音未落,一道闪电撕破黑暗,狂风卷起潮湿的水气,从车窗涌了进来。“靠!”郭岩吓了一跳,他拍了拍胸口,看着外面黑乎乎的道路咒骂着:“这鬼天气!”
刘出洋笑了笑,随手将车窗关上,外面已经有雨点开始滴下。
“诡异的尸体,闹鬼的传说,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联系。”刘出洋暗自思索着,“正所谓干多错多,凶手煞费苦心地谋划了这么多事情,那他露出马脚的地方也一定很多。”至于所谓的“恶鬼”,刘出洋暗自摇头,他一向是不语怪力乱神的。
“咔~咔”又是几道闪电划空而过,晃得两旁的树影时明时暗,枝枝杈杈投影在地面之上,鬼手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划过刘出洋的身体,仿佛不抢出里面的魂灵,便誓不罢休似的。
刚刚的几道闪电,如同切开了天幕,方才还稀稀拉拉的雨点越下越大,转而变成了倾盆大雨。刘出洋打开了雨刷,看到前面模模糊糊出现了一座建在山脚下仿古建筑的高大院墙,那是停放着两名受害者尸体的殡葬馆。
殡葬馆的围墙足足有两人来高,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巨幅对联,借着昏暗的车灯,勉强能看清是“哀声动天地;浩气贯长空”几个字。刘出洋将车开了进去,径直来到了礼堂前面停下。郭岩拽了拽刘出洋的胳膊,指了指左面顶着“往生客栈”牌子的一排矮房说道:“就在那里面。”
“这个鸟不拉屎的小破县城,一两年也出不了一、两个案子。倒是这回,一口气死了两个,也算是大案了!”他边抱怨边打开车门,撑起雨伞,来到一处挂着“值班室”的房檐下面,大喊了几声:“老张头……老张头!”
值班室开着窗户,里面却是黑漆漆的,半天没人应答,倒是招来了一股阴风,吹得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奇怪!这不是睡觉的点啊!该不会又听收音机哪吧?”郭岩说着,就想去推开房门。“新来的就是不靠谱!”他不满意地嘟囔着。
“不对!”刘出洋拉住了他,“这会儿的雨很大,又有风,老张头就算在听收音机,也应该知道把窗户关上,以免雨水淋到里面。我看,他一定不在屋内。”说着,他取出微型电筒,将电筒的光亮,从窗口晃了进去。待看清里面的景象,刘出洋的瞳孔猛地一缩,手也不自觉地摸上了枪套。
就见这房间里面乱糟糟的,桌椅板凳倒了一地,好像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一般。刘出洋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手枪擎在了手中。
刘出洋用手中的亮光晃了晃周围,却是在不远处,另一个房间的门口里面,发现了两个湿漉漉的脚印。“这里……好像是停尸房啊!”郭岩也看到了脚印,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迟疑,“要去看看吗?”他问道。
“当然!”刘出洋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来脚印旁边,用电筒照了照,“脚印是不久前踩上的,步伐还很匆忙!”刘出洋解释道,“人在走路时,脚底与地面的接触,力量比较平衡,所以脚印的前后压力应该一致。可这两个却明显前面重一些,这是人们快走或奔跑时,脚掌出力,以便取得更大的力量的缘故。而且……”他走入房间里面,四处照了照,只见里面还有几个脚印,只不过水渍淡了不少。“而且,正常行走的步伐,与奔跑时的步距也是不一样的。”
刘出洋好像在和郭岩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投入到了停尸房里面了。本来按照郭岩的建议,今天看看受害者的尸体,明天再去山庄观察案发现场,就可以回去了,可没想到却发生了这个意外,而且又是如此反常,这让他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房间里面很黑,手电的光虽强,可与这无边的黑暗相比,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了。刘出洋与郭岩二人,一面追着脚印前进,一面又四处乱照,希望能够籍此多发现一些线索。可这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结果让他们很是地失望。
“奇怪,这些脚印明显是一个人的,如果值班室中发生了搏斗,那起码应该有两个人追逐的脚印才对。”刘出洋皱起了眉头。“不会是闹鬼了吧?”郭岩话一出口,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咣!!!”就在此时,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推倒在地。“谁?”刘出洋将电筒的光打过去,却发现是右侧墙壁上的一扇门里发出的声音。
“那……那里面,可是停……停放冰冻尸体的地方啊!”郭岩的声音有些发颤。
“嘘!”刘出洋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关上电筒,房间里面立刻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听!什么声音?”他小声在郭岩耳边问道。郭岩侧耳倾听,果然在房门后面,传来了一阵“哒、哒”的细微声响。这个声音,就像有人正用指甲轻轻地敲着墙壁。
刘出洋伸出手去,就想拉开房门,可胳膊却是被郭岩一把抓住了。“怎么?”刘出洋回过头来,“你害怕?那你就在门外等我。”
“我……当然不怕”郭岩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可他这份情显然是白表了,刘出洋早就转达过身去,轻轻推了推房门,门没有锁,相反,还开着一道细细的缝隙。“这是什么气味?”他皱了皱眉头,“很臭,好像是腐败尸体的气味!”停尸房中有这种气味并不奇怪,可刘出洋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离门越近,那“哒、哒”的声响就越清晰。刘出洋推开房门,一闪身钻了进去。郭岩咬了咬牙,也紧随其后。
“到底是什么?”黑暗中,刘出洋慢慢地向声响发出的位置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