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之下,何莲一下、一下地,将手中的匕首刺向沫儿。“跟你们拼命……跟你们拼命……”她的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孙倩跌坐在一边,听着身旁何莲念念叨叨的声音,两只手掌,紧捂着双眼和嘴巴,连回头看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刘出洋这个时候,反倒放缓了脚步。这倒不是他不担忧沫儿的生死。而是他发现,就在沫儿将要被刺中的时刻,她竟是下意识地,将身旁的那只玩具大熊,拽到了自己身前。何莲的那几刺,均都刺到了玩具熊的身上。玩具熊软绵绵的,毫无不受力,又整好比沫儿要大上一号,完全将她挡在了身后。
“杀死你……杀死你……”何莲想要逃出去,可玩具熊正好堵在门口,将房门挡了个严严实实。她刺了几下之后,发现完全没有作用,又用拿着匕首的那只手,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沫儿虽然柔弱,可毕竟是个职业者,对战或许不在行,可力气却要比何莲大上不少。
“让开……让开……”何莲回了回头,见刘出洋三人已经走到近前,浑身颤抖起来,方才快意的表情,也变得惊恐。她看了看手中的婴孩和匕首,有些犹豫不决。终于,她丢下手中的匕首,又用尽全身的力量,推起玩具熊来。
“找死!”暴狼见状冷笑一声,抽出长剑,猛地向何莲头上斩去。
“住手!”刘出洋皱了皱眉头,举刀相抗。“当”的一声,两把武器交错在一起。可暴狼的这一剑,势大力沉。刘出洋只觉得虎口发麻,控制不住手中的直刀。直刀被暴狼的长剑带着,狠狠地撞在了何莲的后脑。她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倒在地上。所幸撞在她后脑的,是刘出洋直刀的刀背,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你干什么?”暴狼瞪起眼睛,看向刘出洋。
“她应该有一个公平的审判!”刘出洋说道。
“公平的审判?”暴狼露出黄板大牙,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为好笑的笑话。“就她?”他挑着眉毛说道,“还公平的审判?”他突然弯下腰去,在何莲的身上,粗鲁地摸索了几下,从她的身上掏出了一只小小的药瓶。
“这是罪证,这是受害者……”他又指了指地上婴孩的尸体,“现在我宣判,她有罪!”说罢,他举起手中长剑,又是要当头斩下。
“恐怕你没有这个权利!”刘出洋抬起直刀,抵在暴狼的长剑之上。“她应当由专门的机构,进行判决!”他说道。
“你……”暴狼龇了龇牙,“你也想死,是不是!”他恶狠狠地说道。
木老头见状,呵呵一笑,向后退出了几步,示意两不相帮。
形势千钧一发,眼看两人就要动起手来。可突然之间,一阵轻微、细密而又连续的的“当、当……”轻响,却是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这是一种金属的敲击声,伴随着这个声音,一股股的振动,通过刘出洋掌中的直刀,传入了他的手心。循声看去,只见暴狼手中的长剑,正轻微地颤动着,敲击在刘出洋的直刀之上,发出细密的声响。看不上,这倒不像是他故意的。反而是……他持剑的右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暴狼猛地抬起左手,按在了右手之上,可还是不停地哆嗦着。“你这是……”刘出洋收起直刀,开口问道。
“我……我很好!”刘出洋主动收刀的举动,让暴狼的眼眸中,露出些许的感激。可很快,又被遮掩起来。
“呵呵……老夫已经说过了,你已是病入膏肓,可你偏偏不信。”木老头摇头晃脸,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口中的语气也是在不停地责备暴狼,不该讳疾忌医。“来……来,让夫再给你看看,是不是还有救!”他说着,又上前几步,伸出手去摸向暴狼的脉门。
“滚开!”暴狼后退几步,哆哆嗦嗦地从怀中取出瓶子,倒出粒药丸送入口中,“不……不用你假装好心!”他龇着牙,有气无力地说道。
木老头听罢,却是呵呵一笑,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他看了眼刘出洋,倒是也不逼迫暴狼,而是退回到了何莲的身边,蹲下身来,装作去检查她的身体情况。“真是不识好人心啊!”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林莹儿站在一边,捂着嘴巴看着眼前的情形,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竟然呆呆地愣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老头此时虽然眼睛看着何莲,可眼角的余光,却是瞟到了林莹儿的脸上,看到她呆呆的表情。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了几下,似乎是在笑。
眼见暴狼退到一旁,木老头也没有继续逼迫他,非要摸他的脉门,刘出洋也是暗自松了口气。现在的这个小小的团体,矛盾重重,关系也极为复杂,一个处理不好,就很可能再次火拼。这正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她……是昏迷了吗?”刘出洋蹲下身来,摸了摸何莲的脖颈,又掰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觉得她是后脑受到撞击后,所产生的昏迷状态。不过,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还是询问一下木老头的好。
“昏迷吗?”木老头呵呵笑着摇了摇头,突然一伸手,从何莲身旁的地面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刘出洋向他手中看去,他捡起的,正是何莲所持的那把匕首。就在刚才,她还用这把匕首,割伤了他的脸颊。可此时的这把匕首之上,却好像涂上了一抹蓝色的东西,刘出洋记得,何莲从婴孩的襁褓中抽出这把匕首时,上面并没有这种东西。
“等一下!”眼看着木老头高高举起匕首,刘出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急忙开口阻止,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木老头的这把匕首,狠狠地刺中了何莲的大腿,直没入柄。
何莲的大腿,条件反射一般地抽搐了几下,很快又平静下来。
“虽然是处于昏迷状态,可对外界的刺激,还有一定的反映,这属于是半昏迷的情况。”木老头说着,狠地抽出了匕首。伴随着何莲的又一阵痉挛般的抽搐,一股鲜血也喷射而出,溅得他半张脸孔,满是血沫。
木老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何莲的鲜血,和他脸颊流出血液的混合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回,才算是平衡了!”他说着,将手中的匕首丢在地上,又取出药膏,给自己的脸颊和何莲的大腿,分别涂沫了一些。
刘出洋知道他所说的平衡,其实并不是指心理上的平衡,而是他所追求的、所信奉的,那种绝对的平衡。就如同之前,人们都信奉光明神一样,他所信奉的,就是一种绝对的平衡,一种无法出现在人世间的绝对平衡。
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使得他的这种信仰,出现了一些扭曲。或许是某些人、某些事的刺激,又让这种扭曲放大,形成了一种心理上的利已性变异。就像是他所说的,“救一个人,就要杀一个人!”便属于这种情况。而且现在看来,睚眦必报,必定也是属于这种“平衡”中的一种。
看着正在给何莲上药的木老头,刘出洋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捡起地上的匕首,用手指轻轻抹去上面的血迹,发现他刚刚看到的,匕刃上的那一抹蓝色,已然消失了踪影。他皱起了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那并不像是自己的幻觉。将手指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入鼻的也只不过是满腔的血腥之味。这匕首之上,除了鲜血,也并没有沾染上其它的东西。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刘出洋对自己的判断,也不禁迟疑起来。
“好了!”这个时候,木老头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站起了身。何莲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她死不了!”他说道,“我没杀她,救林进的那一次,可还是得算数的!”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林莹儿一眼,吓得她赶紧扭过了头去,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
刘出洋将匕首放在地上,也站起身来,却见沫儿这个小丫头,还抱着玩具熊堵在门口。她正从玩具大熊,那憨憨傻傻的大脑袋旁边探出头来,向里面张望。
“你没事吧!”刘出洋大声问道。
“没……没事!”她怯怯地回答。
“没事还不躲开,老堵着门干嘛!”暴狼吃过药,恢复了不少,他瞪了沫儿一眼,叫道。
“对……对不起!”沫儿吓得缩了缩脖子,闪到了门外。可她依旧将玩具熊挡到身前,在玩具熊的身体,和门框的夹缝中,偷偷地向里面观望。
暴狼来到刘出洋身边,看了看地上的何莲,“既然你想让她有个公正的判决,那我现在只将她绑起来,你就没有意见了吧!”说着,他蹲下身去,拿出一段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绳子,将何莲的双手反绑了起来。
刘出洋并没有阻止他,他也知道,以暴狼的性格来说,这已经算是他的妥协,和让步了。
“不……不要杀我!”就在此时,瘫倒在地上的孙倩,突然大叫了起来。她叫得很是突兀,完全出乎众人预料之后,吓得站在远处的林莹儿,都是一个激灵。
“她怎么了?”刘出洋和暴狼、木老头对视一眼,这二人也是一头雾水。他来到孙倩身旁,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不要杀我……不要……”孙倩好像失去了意识,浑身瘫软,“我知道……我对你们不客气,得罪了你们。我也没跟你们说实话,可……可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你们饶了我一回吧!”她痛苦流涕,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来,用木呆呆的眼睛,看向刘出洋。
“她这是……出现了幻觉!”木老头收敛起一贯的笑容,此时也觉得很是惊讶。
“不可能吧!”暴狼回头看了眼地上的何莲,诧异地叫了起来。如果说何莲出现幻觉,是由于她精神方面有问题,再加上杀死婴孩的举动,勾起了当日的回忆。那孙倩,她健健康康的,又是因为什么……
“会不会是……”刘出洋看向了暴狼手中的药瓶。“会不会,何莲根本就没有给婴孩服用毒药!”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