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洪与家族之间,到底签订了什么契约,刘出洋不得而知。不过,在他看来,他想要救自己孩子的心情,却是非常真挚而又迫切的。换句话说,赵洪在自己与孩子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孩子,而放弃了自己。
可即便如此,他所等来的消息,却也是一个噩耗:家族,不肯派法师前来,他们只同意孩子被带回去时,他们可以给予医治。可现在的情况是,冰封住孩子的冰柱,连碰一下都有生命危险,又如何能够将他救出?
想到此处,赵胖子不禁老泪纵横,“非要逼迫我父子二人至此吗?”他喃喃说道。一想到自己的孩子生死不保,他却是无能为力,他便有一种心似刀绞的感觉。
“也罢!”赵洪毕竟是大家族的子弟,又独自闯荡多年,见惯了生死。他摸了摸眼泪,深深地看了冰柱一眼,猛地转过身去,“就让他在此自生自灭吧!”他咬着牙齿说道,“不过,为父保证,等我回到家族,定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说罢,他抬了抬手,就要带着众人离开。
那只小狗也仿佛听懂了他的语言,呜咽了几声,跑回到冰柱旁边,蹲下身来,一动也不动。
“等一下!”刘出洋看了看冰柱,突然说道,“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不行!”可他话音方落,郑凯莉和凯米却是同时惊叫了起来。
“出洋,”郑凯莉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一时想不开,要去触摸冰柱。“你可不能犯傻啊!”她一脸关切地说道,“这个魔法,一看就知道是二阶的术法。你现在连职业者都不是,上去了岂不白白送死?”
“对啊!出洋大哥!”凯米也连声劝道,“这冰柱,大概也只有二阶的火系法术,才能将之融化。”
“出洋贤弟!”这个时候,刘出洋没有想到就连赵洪也提出了反对,“出洋贤弟,”他说道,“你能帮我找到孩儿,已是帮了为兄的大忙,算是仁至义尽,为兄十分感激。可现在的情况,方才你也看到了,为兄也绝不能让你去白白送死!”
“你们误会了!”刘出洋摆了摆手,指着地面说道,“你们看,这冰柱术虽然厉害,可形成它的魔法阵图,却并不是很大。”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地面上的法阵,确实如刘出洋所说,直径并不是很大,只包括了一个石桌,一把石椅而已。不过,在这个阵图之上,却还有一副倒伏在地面上的骸骨,与小男孩一同冰封在了里面。想必这也是那个小男孩,初生牛犊不怕虎,推开了石椅上的尸骸,自己坐在了上面,这才触发了法阵,将自己冰封其内。
“正因为阵图不大,所以魔晶布置的方位,也离冰柱的外围不远!”刘出洋继续说道,“观其距离,也就只有指尖到手肘而已。若是我能将其取出,那法阵便会失去能源……”
“胡说八道!你碰到冰柱,马上就会被冻死,又怎么取出魔晶!”郑凯莉急了,刘出洋就觉得她抓住自己手臂的力量,又增大不少,“出洋!不要任性了好不好,就听我的一回,算我求你了。”
赵洪亦是轻轻摇了摇头,那块魔晶,他也早就看到了。不仅如此,他还认出了那是一块婴儿拳头大的二阶魔晶,而并不是魔晶石。他也知道,只要取出它,法阵便会失去效力。这恐怕稍稍有些魔法常识的人,都能知道。可关键是,你怎么接触到那块魔晶?又怎么将它取出?
二阶的冰系魔法,至少能达到零下一百二十度以上。而且由于法阵的作用,又有自愈能力。就算用相克的火系魔法来烤,也要一点点的耗光魔晶中的魔力,才能将之融化,这也是个水磨的功夫。
可你刘出洋一个连职业者都不是的见习法师,又何言在冰柱中取出魔晶,这岂不是大言不惭?若不是刘出洋方才助赵洪良多,他恐怕已经出言呵斥他了。
“凯莉!”刘出洋看着郑凯莉的眼睛,头一次没有叫她“郑小姐”,这让她的手臂颤了颤。她觉得既吃惊又甜蜜,吃惊的是她没想到这个时候刘出洋会直呼她的名字,甜蜜的是她觉得自己的默默付出,终于得到了一丝回报,这让她有些感动。
但她现在更多的却是焦急,她不想自己的努力刚刚取得一点回报就付之东流,她不愿自己心爱的人为一个不相干的失去性命,哪怕对方是一个孩子。“绝对不能!”想到这里,她紧咬嘴唇,暗下决心,手攥得更紧了些。
“人命关人,”她的耳边再次传来刘出洋的声音,“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他说道,“凯莉,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郑凯莉听罢,浑身一颤。她张了张嘴,想到说出那个“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刘出洋见状,轻轻掰开了她的手,又将掌心中的水晶球,放入了她的手掌。“我只是试试而已,若是力有不逮,便会收手!”刘出洋见她担忧的样子,想了想,又是开口安慰了一句。
“好吧!”郑凯莉见他坚持,终于不再阻止,而是抽出了长剑,“你放手去做吧,”她说道,“如果我见事情不对,便会第一时间斩去你的手臂!”
刘出洋听罢,苦笑了一声。“赵大哥!”见郑凯莉被自己说服,他又对赵洪说道,“我尽力救他出来,可他出来之后,如何保命,小弟就不知道了!”
赵洪点了点头,“贤弟不必担忧!我自有方法!”他对着管家说道,“取我的保命玉佩来,另外,准备好传送法阵,只要孩子救出,我们立刻前往家族。”
“另外,小弟还有个不情之请!”刘出洋说道,“以我的推测,此事……还是小少爷误入此地,无意中开启机关所致。而至于童老头,恐怕真的是只想给老母亲治病而已,您看……”
赵洪沉吟了片刻,“也罢,”他说道,“既然贤弟求情,他也罪不致死。为兄便承认错杀了他,自会为他料理后事,善待他的老母亲。不过,若是一会儿稍有差池,为兄还是希望你能够及时收手,全身而退,勿以我儿为念。就算他有所不测……那也是他的命!”
两人正说话之间,老管家又带人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他身后的两个家丁,还抬着一口小棺材。
“老爷,急切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只找到了这个,”管家也有些尴尬,“老奴已经在里面放些冰块,好让少爷缓缓解冻,免得温度变化过大,伤了身体。”
“事急从权!”赵洪摆了摆手。他并不相信刘出洋能够成功,实际上,他此时心里甚至想着,如果刘出洋失败,就在此地为孩子立个衣冠冢,也是好的。
见万事具备,刘出洋也不想再耽搁。其实,他如此急着救孩子出来,也是在担忧他的性命。将一个人冰冻,千百年后再解冻复活,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就算在他的前世,科学发达,这种事情,也不过是在科幻小说中出现过而已。
冰封的人,是真的能够永生,还是在缓步走进死亡,这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以赵洪孩子的本命晶石来看,他应该是属于后者。
刘出洋绕着法阵,转了一圈,找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位置,轻轻蹲了下来。他挽起衣袖,将右手慢慢地探了过去,在场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打扰了他。
在他的手指前端,光线一阵扭曲。突然之间,一枚冰锥出现在了前面。与他之前凝结出的冰锥不同,这支冰锥,又粗又短。底圆的直径,与他手臂的粗细仿佛。
“冰系术法?”赵洪的眼角抽动了几下,他没有想到,刘出洋竟然还有这一手。不过,这个时候,用出冰系魔法有用吗?
就在赵洪胡思乱想之时,刘出洋推动冰锥的底座,它的尖端,终于接触到了冰柱表面。这一霎那。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就连刘出洋,也觉得心脏不争气地抖动了几下。郑凯莉紧握剑柄,咬得嘴唇都浸出了鲜血。凯米更是生怕小狗打扰了他,将它抱在了怀里。可她此时却是紧张至极,双臂用力,勒得它“呜、呜”惨叫,自己却毫无察觉。
“刺啦”一声,冰锥的尖端,与冰柱相接确的位置,突然仿若冰水遇到了滚油,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伴随着这个声音,冰柱竟然缓缓的融化开来。
“怎么可能!”赵洪几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他们虽然一直注意着,不要惊扰到刘出洋,可此时看到眼前的情形,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惊讶,叫出声来。
实际上,自从刘出洋在驿站时用这个方法骗了佟超之后,又经过一些时间的思考和锻炼,已经勉强能用精神力改变冰锥的形状,并将散发出的热能聚在一处了,这也是他今天颇有几分自信的原因。
“水火相克,亦能相生!”这一时刻,赵洪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在家族中听到过的这句话。他以前一直不明白,也不相信,可今天他的亲眼所见,却是改变了他的看法。水能灭火,可水的固、液、气三种形态,又必须是经过放热和吸热才能变化。
刘出洋此时也是十分的不好受,热能消耗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必须不断地重组手上的魔法才能保证有足够的热能供给,大量快速的精神力消耗让他双眼发黑。可他又不能着急,只能一丝一丝地消溶法阵中的冰块。他的手,也只能一毫一毫地向前方探行。
指尖,到手肘的距离,并不长。可此时却是如同天堑一般,那么的难以跨越。另一端,是孩子的生命,只要自己的指尖,碰到魔晶,就能救出他。可此时此刻,这个生命,却显得是如此的沉重,压得刘出洋透不过气来。
“放弃吧……放弃吧!”他的耳边,仿佛有人在喃喃低语,那是精神力大量透支引起的幻觉。
石室之中静悄悄的,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时间也仿若静止了,每个人的动作都停滞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刘出洋。刘出洋的脑海中,此时也早就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他只有一个念头,“取出魔晶!”
刘出洋失算了,他低估了法阵的自愈能力。在他将手探入冰柱的那一时刻,他就觉得冰柱仿佛要瞬间愈合,将他的手掌冰冻其中。迫不得已,他只好放弃了冰锥。可就在他准备放弃,将手抽出之时,头脑中“系统”的光屏,突然颤动了一下,一个新的魔法阵图,从光屏上投影到神识之海。与此同时,他的手掌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层冰甲,暂时阻止了冰柱的愈合。
“这是……”刘出洋顾不得惊讶,又将手重新向魔晶探去。可随着他的手指,越探越深,连手臂也进入了冰柱之中。如此一来,所需要重组的冰甲魔法,也越来越多。投入的精神力和本位元素,也成几何倍数的增加。他根本就负担不了!
手指一丝一毫地艰难移动着,距离魔晶,只有大约三指宽的时候,刘出洋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险些昏厥过去。他咬了咬舌尖,竭力保持清醒。
距离魔晶,还有一指半宽度。豆粒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而下,他脸色苍白、头痛欲裂。
半指的宽度,手指已是青紫一片,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法了。他双眼翻白,浑身抽搐,一个点状蓝色荧光,从他头顶飘起,这竟然是开始散逸的本位元素。
众所周知,本位元素,是一个法师的基础。法师用精神力绘制并维持神识之海中的阵图,用本位元素来提供能源。可据说,元素本身,也如同动植物一般,有本能和简单的智力。所以,在成为法师的本位元素之后,它们才会依据元素亲合度的高低,为法师提供能源。
如果法师强行压榨元素的能源,就会产生元素的逃逸。它与职业者死亡时产生的元素散逸很相似,只不过是发生在法师仍然生存之时。一般来说,如果发生了元素的逃逸,那么,就代表了这个法师,要降阶了。就比如现在的刘出洋,很可能会因此由上位见习法师退化为中位。
当然,这还是比较轻的处罚。据传闻,有的法师甚至因为压榨过度,而遭受了元素的唾弃和诅咒。从职业者变为了凡人,并且终生不受本系元素的接纳。
“出洋,别熬了!”郑凯莉心疼了不行,泪如雨下。
凯米也眼圈红红地劝道:“刘大哥,算了吧。”
赵胖子亦是暗叹一声,摇了摇头。
“坚持不住了吗?”刘出洋几乎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地想到。可就在此时,他的精神力终于消耗干净,一丝一毫也没有剩下。
“咔、咔”几声轻响,手臂上的冰甲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溃散开来。可组成冰甲的元素,还没有散在大气当中,便被瞬间冻在了冰柱之内。
“小心!”郑凯莉大叫一声,挥剑向刘出洋的手臂上斩去。
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