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你。”

陶子耕说完这句话，就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他是一个书生，一个文官，连刀也没有提过，但是此时此刻，他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杀了白群。为什么死的是夜筝，而不是白群？为什么？

陶子耕的悲恸，白群能感觉到，但是他说：“杀夜筝这件事，我不后悔。”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夜筝之死真的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一丝愧疚。

“可恶……”陶子耕紧抓着地上的沙土，他突然抓起一块尖锐的碎石向白群扔去，但是石头打在墙上，就落了下来。他的力量就是这样微不足道。

“好了，这样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会封闭这座出云城，让别人永远也进不来。”白群从城楼下落下，轻轻点地，走到陶子耕的面前，就在这时，一道剑气笔直地朝他劈了过来，白群皱眉向后一退，避过了那道剑气。

“听不下去了。”姜砚怒气冲冲地说，“我也要杀了你！”陶子耕错愕地抬头看他，白群也颇为疑惑地问道：“你到出云城来不过几天吧？与夜筝非亲非故，你何必要为她报仇？”

“姜小兄弟，白群说得不错，你与我们非亲非故，不用搭上这条命，快离开吧。”陶子耕也劝道。虽然他现在对白群恨之入骨，但是如果姜砚因他而死，他的心里会一辈子过意不去。

姜砚走到陶子耕身侧，俯下身去看了夜筝一会儿，然后说道：“我这个人，虽然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也知道保命很重要，但是夜筝为了你做了很多……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她的命不应该随意被践踏。”话罢，他对着夜筝的尸身道了一声“安息”。

荀芷也停下了步子，她看着姜砚，忽然笑了出来。明明是司涯的徒弟，却跟他谨慎小心的处事风格截然不同，不过也算了，他们两个人那愚蠢的善良倒是很相似，或许她等一会儿会出手救姜砚也说不定。

“荀芷，你先走。”姜砚手擎乌啼长剑，对荀芷道，“我们的合作关系就在这里结束吧，下次有机会再结伴。”

“你让我离开，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打不过白群，只能拖延时间吗？”荀芷一语道破了姜砚心中的担忧，但是她这次却没有以最高利益着想，而是反问道，“但我们的合作关系也并不是单方面的，不是吗？”

“姑奶奶，你现在在跟我犟什么？这可是一条命的事，我可没办法分神去保护你，你可能真的会死的！”姜砚气结，荀芷现在在跟他讨价还价什么东西，“要是你死了，我怎么跟美女姐姐交代？”

荀芷狡黠地笑道：“如果我死了，你会活着去见许馆主吗？喜欢逞英雄，不是你们人类最喜欢做的事情了吗？”姜砚啐了一声：“好了好了，那你躲在我后面，我死之前……不会让你死的。”

白群沉默地看着姜砚与荀芷一唱一和，最后拍手道：“好一对郎情妾意，你们要是真的想死，我就遂了你们的愿。”话罢，他挥袖向前，一道劲风向姜砚席卷过去，姜砚挥剑斩击，才堪堪躲过了其中的风刃。

他转身使出破浪步，身形极快，连白裙都不由愕然停下手来，去寻找他的行踪。他潜在白群身后，低喝了一声：“斩！”白群惊觉，连忙回身闪避，奈何那一剑还是在他身上拉下了一道极快的口子。白群本来就瘦削，姜砚刚才剑刃划过他身体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擦过了白群的骨头。

血很快就染红了白群的背脊，但是白群毫不惊慌，似乎连痛都感觉不到，说道：“好，好。这才值得我出手。”话罢，他听到脑后虎虎生风，连忙向左闪避，姜砚这一剑劈了空，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手腕就被白群扣住。他没想到这瘦弱男人的手上有这么大的力量，像铁制的枷锁似的。

姜砚咬了咬牙，飞起身来踢在白群的后腰上，白群吃痛，松开了手，姜砚得此空隙才从他身边窜了出来，与他拉开一定的距离，弯下身去蓄势待发。

是我的错觉吗？白群好像变弱了，明明之前他根本无法伤到白群。

白群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察觉到了自己借来的力量正在流失，所以连忙呼喝风来电往，想要将姜砚解决掉。姜砚在那些攻击中奔走，没有办法再近白群的身，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姜砚，攻他右胁。”

荀芷在一旁冷静地说道，姜砚有些震惊，荀芷在分析现在的形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不过姜砚还是按照荀芷的话，率先做了一个假动作，然后飞踢在白群的右胁。白群晃了几下，果然站不稳了，他之前用灵力维持出云城的运转，导致“疾病”缠身，右胁正是他最薄弱的地方。

“姜砚，他站不稳。”荀芷说道。白群因为刚才被击中，重心不稳，双腿力量又不足够，所以导致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他在勉强支撑身体一般。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姜砚提着剑冲了上去，向白群的头颅刺去，白群伸手去挡，但是那口剑居然穿过了他的手心，穿透了他的手掌。姜砚也是一愣，猛地收剑，退了几步，乌啼剑锋上的血滴落在地上，很快就与尘土混在一起，被风带走。

“咳咳，咳咳。”白群半跪在地上，失去了玉魄之力的加持，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那几剑。

姜砚以剑尖指着白群，汗珠从鼻尖滴下，他道：“你也发现了吧，这个所谓的玉魄之力，只能借给你一时的力量而已，你还要继续打下去吗？反正我……奉陪……”姜砚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噔”地一声乌啼剑没入泥土中，他半跪下来，用手捂着胸口的伤。

“姜砚，你……”

“别过来！没事！”姜砚吼道，“白群，认输吧，你是仙灵，没有接受妖力的理由！我不杀你，你放了出云城里的所有人，大修之后，还能……唔！”姜砚痛苦地哼了一声，白群的手穿透他的胸膛，他冷笑道：“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话罢，姜砚只觉得自己耳边的风声、雷声越来越大，以他们两个为中心形成了一道风壁，风刃裹挟了雷光，落在地上，爆出光火。

林曼之站在废墟之中，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吼道：“姜砚，快躲！快躲开！白群真的要跟你同归于尽！”她爬出石堆，刚想接近风暴中心的两人，就被一股力量震了出去，她看到白群跪倒在地上，翕动着嘴唇，他在说：

“我若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林曼之想要冲进风壁，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已经被封闭了。

数千道落雷风刃涌进风暴中心，雷声轰轰，风刃呼啸，姜砚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撕开了，风刃在割裂他的五脏六腑，落雷击中了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瞬之间骤停了一下。姜砚吼叫一声，被甩出了风壁之中，白群冷笑了一声，他的伤势比起姜砚来说，已经轻得多了。

姜砚活生生成了一个血人。除了胸口的伤口被撕拉到腹部，他的四肢脸庞上也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浑身浴血，千疮百孔，连相貌都看不清楚。

“我……”姜砚想要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但是全身上下的剧痛让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连剑都拿不稳了，“躲……远……”

荀芷知道，姜砚是要她躲得越远越好：“别讲话了。”

“还没有结束，你已经要死了吗？”白群匍匐在地上，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还没结束，你们，你们都要死。”他一挥手，那道强劲的风壁居然再度形成，咆哮着向荀芷冲去。

荀芷不躲，也不惊慌，只是问道：“白群，难道你没有发现，玉魄之力已经开始吸食你的生命力了吗？”

白群不知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还是刻意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他拍着地面尖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好，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要死了！上林，你死了以后，我就去陪你！”

荀芷只觉得风刃割面，她正要起身，忽然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那手稠黏、温热，腥甜的血液落在荀芷的眼睛上，姜砚低声说了一句：“不要看。”荀芷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接着，她听到一声吼叫，是来自姜砚，但她从未听见过姜砚发出如此恐怖的声音：“虚妄——一剑！”

虚妄一剑！

荀芷只觉得颅内震荡，姜砚松开了他的手，向前方冲过去。白群嘴角勾起的微笑立刻消散了，因为他再也看不清姜砚的身影了。姜砚手中的剑发出万丈光华，将白群围在中央。而姜砚本人仿佛没有实体似的，所到之处，残留下的皆是他的幻影。白群抓不住他了。

“破！”

剑气散了风壁，割断了雷光，直冲白群的身体。

姜砚一剑挺进，穿过白群的身体，白群只看到自己面前血光四溅，自己的血落在自己的嘴里竟然是这样恶心。他看着自己胸前那个血窟窿，发疯似的大叫起来：“啊——！”

姜砚应声倒了下去。

荀芷没有睁眼，也知道虚妄一剑是什么样的，因为司涯曾经用过这一式。只是那一式，在司涯手中惊天动地，在姜砚手中却还没有使出十分之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