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有几个孩童结伴跑过荀芷身边，他们手中小心翼翼地拖着荷灯，挨个从石阶下去，凑在河边将荷灯点燃，轻轻地放在水面上等它随波漂去。

姜砚道：“你想不想放荷灯？毕竟这种花会也不是天天都有的，玩个尽兴也好。”他从路边购得两个粉色的荷花灯，一个递给了荀芷，又一个自己捧着，而后就像那些小孩一样，找了个临水的地方准备放荷灯。

荀芷虽没有推脱，但她望了望手中的荷灯，沉默半晌，终于说道：“我并没有什么愿望要许。”

“并不是说一定要有什么愿望才能放荷灯的，你看那些小孩子，成天心里想的不都是吃什么玩什么，这也算正经心愿吗？”姜砚说道，“但他们不一样放荷灯放得很开心，说到底，放荷灯也只是他们玩的一环罢了，做不得什么数的。”

“我倒是觉得，如果每个人都心思单纯如孩童，以最简单的心愿为目标，而不去追求那些太过复杂的东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荀芷沉吟道。

姜砚怔了怔，苦笑了一声：“荀姑娘，放荷灯而已，没有人会考虑这么多东西的，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不会真有人来替我们实现的，你以前是不是没放过荷灯？瞧你严肃的。”

荀芷回忆了一下，答道：“是，离开鲛国之后，便没有再参加过这种庙会活动，放荷灯也是不曾有过的。”

“你离开鲛国也有好几年了吧，明明待在人间，却不参与这种民间活动，你的生活不闷吗？”如果换做姜砚，他定然受不了太索然无味的生活，就算是在沧陵城，逢年过节的时候，司涯师父也会准备些糕点鞭炮跟他一起庆贺，让生活不至于太寡淡。

荀芷道：“习惯了就好。”

话罢，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荀芷想要把荷灯还给姜砚，姜砚却忽然开口，问道：“荀姑娘，我能不能知道，你跟我师父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荀芷双手攥着那荷灯，似乎在考虑，她双手稍一用力，就将荷灯给拗断了，她将荷灯放在河边，淡淡地说道：“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司涯既然没有告诉你，那我也没什么必要再提。”

说完，她转过了身子，就要离开，姜砚连忙阻道：“好，荀姑娘，你不说就算了，反正那是我师父惹出来的事情，今天我们是来花会玩的，就算荀姑娘你以前没有放过荷灯，但心愿怎么也该是有的吧？再小的也行，哪怕是你明天想吃什么这样的也可以，来许个愿吧。”

荀芷停下了步子，略一思考，摇头道：“我的确没有什么心愿，况且，就算有，那荷灯也被我弄坏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有办法，你只管许愿就好了。”如此说着，姜砚向四周摊贩借来了丝线，将那朵被荀芷扔弃的荷灯系在了自己的荷灯之上，烛火交相辉映，两朵荷灯一同顺着水流向远处漂去，真似花开并蒂，姜砚连忙闭眼合掌在心里默默许下一个愿望。

荀芷迟疑了一下，最后也学着姜砚的模样，闭着双眼在心底默念起来。待她睁开双眼，就看到姜砚笑着望着她，荀芷有些窘迫，转身拂袖便走，姜砚抱着胳膊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又来到了花塔下，此时花塔下面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人，负责燃放烟花的小厮也都登上了塔顶，手里拿一个火折子，等着时辰到时就点燃烟火。

荀芷站在人群中，同其他人一样仰头看着，姜砚想要向前几步，不料从旁涌过来了不少人，他只能后退几步，找个空隙挤过去，恰在这时，只听半空中传来“咻咻”几声哨音，人群中有人呼喊道：“噢，是烟火！”所有人都仰起了头看向天空。

数道火焰飞窜上天，当升至最高点时忽然爆裂开来，伴随着咻咻响声，在空中绽放出五彩斑斓的花朵，那些花瓣又化为光怪陆离的星屑，从空中散落下来。姜砚回头望了荀芷一眼，他看到荀芷的眼睛被焰火照耀得如同星河璀璨，那些星屑仿佛就要掉落进她的双眼似的。

姜砚穿过人潮，伸出手去，将荀芷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荀芷呆了一呆，问道：“你做什么？”

在焰火响声下，姜砚只能看到荀芷嘴唇颤动，他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荀芷摇了摇头，轻轻挣开姜砚的手，继续仰头看天空中的焰火。姜砚本想趁此机会将鲛珠再次还给荀芷，但是想了一想，便作罢了。

焰火放了数十管才算是结束，心满意足的江陵城民从花塔下面散去，有的是去其他地方奔赴下一场宴会，有的是玩得倦了赶回去歇息，片刻之后，花塔下的人便都散尽了，方才还热热闹闹，此刻就变得冷冷清清，真有点曲终人散的意思。

姜砚从刚才绚烂的焰火中回过神来，四下里找了许久，才发现荀芷不知何时也随人群离开了。他也正打算回停云雨上时，只见白露从不远处匆匆赶了过来。

“姜公子，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白露满脸歉意地说道，“姜公子刚才有去别处看看吗？”

“嗯，我刚才遇到了那个震阳武馆的少馆主，整了整他，倒也不算太无聊。”姜砚道。

白露笑道：“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了，姜公子，蔡公子没有将你怎么样吧？”

姜砚道：“他有这个能耐吗？对了，我刚才遇到荀芷了，我们两个一道逛了一会儿，不过，她好像先走了，我光顾着看烟火，也没注意。”

白露奇道：“是荀姑娘吗？真是怪了，荀姑娘还特意叮嘱过我们，说她不来参加夜会的，甚至连事都已在白天打点好了，她竟自己出来逛花会了吗？”

姜砚夸张地抖了抖肩膀，打趣道：“可能是不想被你们跟着吧，那就像看犯人一样，浑身不自在呀。”

白露道：“是吗？那姜公子也是这么想的吗？”

姜砚道：“我跟荀芷可不同，你见过哪个男人会不想要姑娘陪着的？可是你又几时见过几个漂亮的姑娘一同出来逛花会的？”

“呵呵，姜公子说得也是，那我们就回去吧。”白露说道，“我方才已经让谷雨妹妹先回去了，或是姜公子还有什么事情么？”

“可是我刚才看荀芷并没有带随从出来，她一个人回去不要紧么？”姜砚问道。

白露道：“姜公子，荀姑娘没有告诉你么？其实荀姑娘并没有留宿在停云雨上，虽然主人有意将晨朝馆的内苑整理出来给荀姑娘入住，但荀姑娘还是执意要住在慈云客栈，而且，今日白天的时候荀姑娘已经来跟主人告过别了，说是明日里就要离开江陵了。”

“……”姜砚不再说话了，白露试探着问道：“姜公子是还有事情要找荀姑娘吗？”

姜砚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回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