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年看着顾昀,半晌沉默。
“你知道,父亲的事情了么?”他问道。
顾昀愣了愣,皱眉道:“赵熙年与你说了多少?”
顾小年笑笑,说不出是什么意味。他果然知道这些事。
“没说什么。”他开口道:“所以我才问你。”
顾昀抬了抬眼,问道:“你当锦衣卫,我不拦你,但父亲的事你还参与不进去,不要惹祸上身。”
顾小年抿抿嘴,“那你呢,你现在鱼跃龙门,能参与进去了么?”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顾昀说道:“只是现在唯有你是我顾虑,你要让我放心。”
顾小年沉默一瞬,随后点点头。
顾昀用筷子拨着碗里的葱油面,吃了一口,“千岁为人如何我也不确切明朗,伯父也总是闪烁其词,不说明白。但他麾下那几人,心思诡异,都是狠辣鹰狼之辈,你现在在北镇抚司,小心俞文昭和程枭。”
顾小年知道他口中伯父是傅承渊,此时听了,也是点头,这些他自然省的。
“不过有一点你要知道,那就是魏千岁对于手下龌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是毒师养蛊,会喜欢最强的那一只。如今你在他手下做事,逃不出他的掌控,想要活得好,就要争,往前走,将挡路的人都除掉。”
顾昀拿手帕擦了擦嘴,淡淡说道。
他的话很淡,无有杀意,但杀气十足。
顾小年第一次在这个兄长身上感受到这种气息,不同于以往读书人形象的杀伐。
“我明白。”他应道。
顾昀笑笑,笑容阳光俊朗,让人深陷。
“日后我会在府中学习,有事你可以去找大理寺卿,若有急事可来寻我。”
顾昀说道:“我会帮你。”
顾小年点点头,没说什么。
虽然这么想不好,但自己来神都之后确实有不少生死危机,但那个时候,顾昀却从未过问甚至出手相助。他能知道柳施施,能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近况,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当然,也可能是他真不知道,或者是所谓的磨砺自己。
顾昀看着眼前之人,问道:“你可是还在怪我,这些时日不闻不问?”
顾小年摇头,“兄长课业繁重,想来是无暇照看。”
顾昀笑笑,“你能这般虚伪,我倒不知该欣慰还是难过。课业繁重不假,但科举考试对我来说并不难。只不过确实是有其他事务缠身,需要考量。”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不是这些事比你重要,而是非做不可。如你所说,有些事只好去那么做,没得选择。”
顾小年心里软了软,他想到一事,便开口问道:“兄长可知诏狱里关押着‘狂狮’方醮?”
顾昀皱眉看他,“是千岁告知你的,还是你私下与他接触过了?”
顾小年也不隐瞒,便将那日之事包括后来魏轩的告诫都说了。
顾昀认真听着,手指轻点桌面,直到听完后思量片刻,这才开口,“方醮,准确地来说是一把钥匙,他知道魔教的一处秘地,是上任魔教教主临死托付与他的。朝廷想知道,而魔教的人找他也是为了这个。”
“他是前丐帮帮主,但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魔教的四大长老之一。魔教体系庞大,教主之下有左右护法,还有四大长老,八旗堂主,十六分舵,其中便以那四大长老武功最高。
左右护法向来是由从小与魔教教主一同长大的心腹担任,他们年轻忠心,天赋又好,专门负责处理教内诸事。但四大长老不同,他们是魔教的顶梁,在教主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他们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这四人非武道宗师不可担任,方醮便是其中一人。如今他被困诏狱,受蚀骨针煎熬,心中必然恨意滔天,恐怕等你消息传出去,他就会在功法里做文章,把你害死。
魔教虽不是邪教那般阴毒邪异,但也多是狠辣阴冷之辈,他们行事无所顾忌,只认自身利益,否则也不会冠以‘魔’字。你虽在锦衣卫,但魔教教众渗透严重,朝廷里不乏有他们的人,你少不得也会与这些人打交道。”
顾昀认真道:“身在公门,若发现魔教教众,切勿留手,杀。”
顾小年心神凛了凛,同样点头应下。
顾昀轻笑一声,然后道:“不过魏千岁不至于这般小肚鸡肠,后来对你所谓的考验,我想应是那程枭和俞文昭在作怪。程枭上次被赵宥府上的火药炸伤,这已经是他的心病,或者说是心魔了。”
顾小年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
“对了,”他问道:“兄长对盗门可熟悉?”
“盗门?”顾昀挑眉。
顾小年点头,“盗门中一女子,以玉药为报酬,想让我引荐傅清书与他见面。”
顾昀先是一愣,随后恍然,“是了,你与陈晟还相熟。不过说到这,我要提醒你,陈晟此人最利己,你要提防。”
随后他略作补充,“我知你从小孤僻,朋友极少,但切不可与人掏心掏肺,尤其是在官场。仕途飘摇,总有人会踩着你向上爬。”
顾小年应了,不由笑了笑,“兄长怎变得如此婆妈了。”
顾昀低了低眼帘,淡淡一笑。
“盗门秉承盗亦有道,其门人很少,而得了盗术传承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每个都是高手,为人也磊落。比如盗圣白少棠,盗神荆风,千踪手白放,这都是盗门响当当的人物,前两者更是名满江湖的豪侠。”
说着,他摇了摇头,“只不过如今盗圣惹了尉迟将军,怕是因为那天人传承一事少不了牵扯。”
“我会去与傅清书说此事,给那女子一个机会,想来她也是为了白放一事。”顾昀说道。
对于顾昀直呼傅清书姓名和语气,顾小年听了倒是没多想,他心里松了口气,同样也有些温暖。
至于晏眉舒如何把握这个机会,那就不是自己要管的了,她当时只让自己引荐,却也没给自己联系方式,无非就是傅清书同意见面之后,便会让晏眉舒找到。
起码不是像现在这般,晏眉舒连傅清书的面都见不着。
……
府中那边有些喧闹,顾昀听了,不由摇头,“看来是要回去了。”
顾小年抿了抿嘴角,但没说什么。
“咱们身份,想来那位千岁是知道的,但还是莫要让更多人知道的好。再就是父亲之事,切记保密,更不要私自追查。”
顾昀起身,告诫道:“再就是日后若是有关于太渊州的案子,事无大小,一定告知与我。”
顾小年目露疑惑,但还是应下。
顾昀看着原先比自己矮一些的少年如今身形颀长,隐隐有种威仪气势,不由舒心一笑。
“神都虽大,烦心事多,但也不坏。”他想着,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了。
顾小年看着他的背影,对方摆手时的动作依旧是那般自然,透着一股闲散,只是这道背影却愈发沉重。
明明是没有背着书篓,却偏偏好似背负了什么似的,那般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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