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昭看着躬身站在堂下的身影,脸上带笑。
“久仰顾大人,如今咱们终于能在一起共事了。”他开口道。
顾小年不卑不亢,抱拳道:“这也是下官荣幸。”
俞文昭笑笑,伸手在桌案上一弹,便是一道银光射向堂下那人。
银光破空,带有啸音。
顾小年目光平静,信手一抓,便将其握在手上,定睛一看,却是一面银腰牌。
锦衣卫千户者,腰牌材质为银,雕琢精美。
顾小年看着上面所属的自身名姓,将腰牌系在了腰间。
俞文昭见此,眸光闪了闪,然后道:“顾千户,如今你为内镇千户,现下便有一案要交付与你。”
“大人请说。”顾小年躬身抱拳,心里已有猜测。
果然,俞文昭开口,“上阵子咱们厂卫里出了叛徒,不良帅周无量身死,经历司和秘事房走水,如今闹得人尽皆知。此事是厂卫耻辱,更是给千岁大人蒙羞。现查证,凶徒有两人,其中一人经水路已出神都,另一人却滞留在京。”
“本座说到这,想来顾大人也已经有所猜想,此两人便是袁城余党,亦是魔教中人。”
俞文昭轻笑开口,“锦衣卫中有咱们的人,也有袁城先前的班底,这一点你是清楚的。到如今,终于算是要出一个结果的时候。顾大人,这滞留神都之人,便交给你了。”
顾小年抿了抿嘴,然后道:“不知其人是何武道修为?”
“总之不是武道宗师。”俞文昭淡淡道:“顾大人能越境界而毙敌贾焘,想来再杀一个绝顶高手也不是难事。”
顾小年眉头一皱,眼中已有寒意。
但他并未抬首,只是稍稍沉默之后,便应下了。
俞文昭笑了笑,然后道:“那本座,就静等顾大人的好消息了。”
“下官告退。”顾小年躬身退下。
……
出了班房,顾小年便去了自己在北镇抚司内的千户所班房。
内镇千户,并非真的像外面的那些千户所一样指挥手下千名锦衣卫,相比较其千户所有十名百户,内镇千户所只有七名百户,总共统领七百余人的锦衣卫。
这七个百户所,又分别拱卫在北镇抚司周遭的大街坊内,并不是在北镇抚司的衙门里办差。
但因其有拱卫的职责,所以才归于内镇千户的指挥之下。
平日里,这七名百户都会到衙门班房应事,由内镇千户指派事宜。而无事之时,便会去拱卫百户所当差。
至于内镇千户的卫所里,自然也是有锦衣校尉值守当差的,只不过这些人不是本卫所中人,而是直属于北镇抚司的锦衣卫。
这些人听从你的指挥,但只局限在衙门之内,例如传递消息之类的,你可以随便指派。可要是涉及到出案办案,那就不能调动他们了,因为这些人的职责,只在北镇抚司之内。
当然,若是俞文昭这等官职的高层还是能指派的。
千户并非都是自由的,这些锦衣卫的任务里,不乏有监视的意思。
因为锦衣卫千户已经是正五品的官员了,他们统领卫所,手下缇骑四出,自然掌握了不少机要。锦衣卫中规矩等级森严,更是彼此提防。
称不上是如履薄冰,但起码都是心里有数。
为官,尤其还是在锦衣卫里当差,除非是坐上镇抚使或是指挥使这等位子,否则的话,依旧是居于本卫人下。
卫所班房,顾小年递上腰牌,门前的锦衣校尉便抱拳叫了声‘千户大人’,然后侧开身子让路。
顾小年进去,偌大班房很是阴暗,他将窗子打开,掌了灯。
收拾地很干净,陈设也是过分简单。
长短适宜的桌案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除了笔墨纸砚和一盏灯外,还有一柄崭新的绣春刀和一个盖了红绸的托盘。
顾小年抿了抿嘴,一把掀开。
月白蟒服,上面绣着几道区别于百户蟒服的蓝纹,作工也更为精细华美。
用手轻轻抚过,顾小年轻叹一声,拿起一旁的书信。
上面写的是目前滞留在京的那名叛徒,锦衣卫指挥同知,庄云苍。
其人武道修为在先天绝顶,用剑,亦通习拳法,出身佛门广寒寺,十年前投身朝堂,一步步爬到这个位子。
经查证,此人乃袁城余党,是其心腹,近年来向外给袁城残余的部众传递了不少消息。通过其手,锦衣卫缇骑也残害了不少政敌,其中不乏千岁和首辅门下。
火烧经历司和秘事房,便是庄云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们要逃亡太渊州沿海,入海岛。
书信不长,顾小年通篇看了,便用烛火点燃,丢在了火盆里。
如上面所说,袁城余党如今是与海域倭寇联系到了一处,跟海域岛国合作了。
此举已属叛国,自是没有生还的道理。
锦衣卫最后查找的线索,便是在外城南坊发现了庄云苍的踪迹。
……
竖日。
顾小年去了外城南坊。
南坊不比西坊那般是江湖人聚集的对方,这里多是牙行、马行等交易市场。
其中南坊最大的行当,便是马市。而照看着马市的,便是有名的山河车行。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每一个地方都有或大或小的团头势力。
譬如西坊的‘千金散尽’赌坊,又如南坊的山河车行。
山河车行,背靠朝廷某位,做的是出租马车牛车的生意,不管是拉人还是拉货,都是他们的活计。
而山河车行如今的东家,便是寇六爷。
此人大名倒是鲜为人知,只知道称呼他为六爷便对了。与那金七叹七爷不同的是,这位六爷走的不是江湖门路,而是朝廷的门路。
所以,黑的白的,此人都能吃得开,山河车行的旗号,神都所在方圆千里,也少有人不认得。
当然,顾小年对于这位寇六爷的认知,还是在那‘狂狮’方醮的只言片语里。
如今家缠万贯,背靠朝堂的寇六爷,怕不就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名为‘寇六’的小车夫。
顾小年坐在离山河车行大堂口不远的茶摊上,目露思索。
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朝廷的人不一定能在神都地下找人,但本就是在阴暗处的人却一定,因为他们是一类人,都有地下的渠道。
但他要找上寇六,该说什么?
他答应过魏轩不再参与方醮的事,若是如今他寻求寇六帮忙找人,想来是需要拿出点关系来的,否则人家凭什么帮你?
如果真如方醮所说的话,那顾小年报出对方名号,寇六肯定会帮忙的。但这样,就违背了前言,若是被魏轩知道,必然不会轻饶自己。
而自己的名头,对方可能不甚在意,毕竟寇六有朝堂背景,不一定会卖自己这个面子。可若是不去找寇六,在这南坊里,他又如何能找到那庄云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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