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府,是关内道首府,凤翔节度使的官职肯定要比鱼恩大,自然没必要如县令一般出城迎接,只需派几个幕僚去城门口把鱼恩接到府衙便可以。
迎接鱼恩的人让鱼恩很意外,因为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会在这里再看见李牧。
还是那个如沐春风的模样,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笑容,一见鱼恩马上颔首行礼说:“凤翔节度使陈君奕坐下录事李牧,恭迎经略使。”
见到他,香儿惊讶的张大嘴巴,使劲儿拽鱼恩的衣角,失礼的动作差点就让鱼恩前功尽弃。还好刘猛是个本分人,习惯性的走过来,才没弱了他狂妄自大的威风。
一路上抱来抱去抱习惯了,一见车帘挑起,就想着又是我,别等着叫了,直接过去吧。只可惜,难得开回窍的榆木脑袋这次又没开对窍。
越来越近的高大人影让鱼恩从震惊中回味过来,马上意识到自己与香儿的失态。为了挽回面子,只能再委屈下刘猛这个老实人。
忽然转头对刘猛怒目呵斥:“没规矩的东西,谁告诉你本宫要下车了?”
说完又沉着脸对车夫呵斥:“本宫可曾让你停车?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进城?”
一脸懵逼的车夫与刘猛对视一眼,两人疑惑的眼神,显然是都不懂驸马爷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气。不懂归不懂,驸马爷的话还得照办,一挥鞭子,驱赶马儿驾车继续前行。
临近城门,马车不会走的太快,只能缓缓前行。马车里的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车外还在见礼的人一两句忠告。
“难怪你李牧不肯做本宫幕僚,原来是本宫这座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凤翔府这座庙倒是大得很,本宫倒要看看陈将军这棵大树你能抱多久。”
话语中满怀怨怼,声音更是冰冷至极,闻者无不为李牧捏一把汗。
李牧也不生气,只是等车子缓缓驶进城门后,叹息着说:“牧为将军惹祸了!”
……
进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拜会节度使陈君奕,而是安排粮食的去处。作为身份尊贵的驸马爷,这种苦差事鱼恩怎么会去干?当然是都丢给督运曹灿,自己得去凤翔府衙享受一会儿。
在地方上,无论是封疆大吏,还是七品县令,前衙后宅的建筑方式在中国历史上广为应用。因为中国古代没有那么多行政机构,很多事情都是他们一把抓。这种建筑格局可以让这些地方一把手节省不少来来往往的时间,还能公私兼顾。
凤翔府的府衙也是这种格局,只是经过多任节度使的改造,后宅已经变成一片建筑群,远比前衙恢弘。也正是因为这样,陈君奕才在后宅接待鱼恩。
这次刘猛学乖不少,眼看着鱼恩从马车里探出头,才匆忙走过来,一脸疾世愤俗的将驸马爷抱下车。
陈君奕虽然比鱼恩官大,但是身份没有鱼恩尊贵,还是得带着众人行礼恭迎:“恭迎义昌驸马!”
特别的出场总能收获到特别的效果,一个小动作就让众人断定,他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狂妄。接下来行礼幅度之大,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陈将军劳苦功高,该本宫给将军行礼才是。”
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却一点上前搀扶,礼让的意思都没有,显然只是一番客套话。
能爬到节度使的位置,陈君奕自然就是个人精,面对鱼恩这番做作当然不会生气。
不仅没有生气,还如同鱼恩真要给他行礼一般,急忙客气道:“为圣上戍边安民乃是鄙之本分,怎敢当驸马大礼?”
唐朝时期节度使没有固定称呼,一般都以以前或者现在当过的官职相称。陈君奕子承父业,原是神策军左厢统军,大家都称呼他为将军。至于他的自称鄙,应该是后世鄙人的原型,是说自己学识浅薄的一种谦称。在鱼恩面前用这个称呼自称,可以说是谦卑至极。
等交接过公文,陈君奕一步三让的带着鱼恩走进大堂。
汉唐时期,大堂有很多用处,可以用作处理公事,商议要事,也是接客的客堂,陈君奕就是在大堂里给鱼恩准备的接风宴。
等众人分宾主坐定,外面走进来一排排奴仆,手里端着各色吃食,一个个放在众人面前的案上。
唐朝时虽然已经有桌子,但像这种人多的宴席一般不会用桌子,还是以案为主。每人一案,除非极特别的客人,不然大家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鱼恩显然属于特别客人之列,因为他的案上明显比别人丰富,摆的满满登登。
本来气氛一片祥和,大家互相劝酒闲谈,也算是其乐融融。只可惜两排舞姬的入场,让狂妄自大的驸马爷发飙了。
两排舞姬缓缓而入,琴瑟和弦之下轻摇曼舞,再面带桃花的飘几个媚眼,本来是很怯意的事情,只是到了鱼恩这里却变成一种侮辱。
还没过多久,鱼恩忽然站起身,对着陈君奕说道:“凤翔舞姬果然与长安不同,别有风味,只是本宫身体有恙,无福消受,这就告辞了。”
话说的虽然很委婉,但是声音冰冷至极,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位驸马爷的怒火。
说完话居然也不理会陈君奕的挽留与脸色的尴尬,一步一甩袖的往出走。
大家都在为鱼恩的忽然离场莫名其妙的时候,李牧忽然吩咐人对着陈君奕轻声耳语几句,然后就看这位节度使阴沉的脸色越来越缓和,到最后居然喜笑颜开。
“呵呵呵,原来驸马有难言之隐,倒是本公孟浪了。”
陈君奕这里自称本公倒不是他已经位列三公,更不是有国公的爵位,而是明公与主公的组合体。他的下级官僚喜欢叫他明公,幕僚喜欢叫他主公,所以在凤翔地界上他经常以本宫自称。
见众人一脸朦胧的表情,陈君奕挥挥手,示意李牧给大家解释一下。
得到主公的明示,李牧也不客气,直接把鱼恩在长安城的风言风语给大家说了一遍。这些人虽然很少去长安,但消息却并不闭塞,听说义昌公主与李玉那些破事的人不少。
再经过李牧一解释,大家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驸马爷是想靠洁身自好挽回公主殿下的芳心。难怪他看见舞姬会那般生气,看得见,摸不着,是个男人都不会好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