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习惯把文人谈诗论文的聚会称作诗会。其实这种说法很错误,诗会在古代与诗社是一个意思,大致就像现代大学的各种社团。宴请许多文学名流,饱学儒士,探讨诗词歌赋的聚会在古代称为雅集,鱼恩今天要参加的就是雅集。换句话说,诗社会出现在雅集上,拿出几首好诗,为本诗社与作诗者扬名。
雅集是古代很重要的文学活动,名门世家可以通过举办雅集增加影响力,号召力。饱学大家,文豪儒士也可以通过雅集增添名气,被更多的人熟悉。而初生才子,学子贡生们可以通过雅集扬名。
可别小瞧名声,在古代名声可以做很多事情,比现在的信用卡还有用。对于那些准备赶考的举人,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名声越大,落榜的几率越低。即使作答不好,考官也会考虑到你过去的名声让你金榜题名。
请柬虽然是白居易的名头,但是真正请客的人却不是他。晚年白居易患有中风,半身酸麻行动极为不便。这般遭遇也让他淡薄功名,自然不会在乎那些虚名,只是有人想借用他的名声,多召集些大儒名宿,新生俊杰,增加自己的影响力。
雅集的地点很讲究,定在曲江池边的雅苑。在大唐曲江池代表着雅致,文风。邻水泛舟,文人聚会多选曲江。而登科之后,皇帝会给新进进士在这里设宴豪饮。
门房接过请柬略微看一眼,然后带着他往里面走。
文人的聚会,下人自然不可能随行,香儿跟一众侍卫只能停在门外。还好主办者也考虑到这些人,在一旁布置不少美酒小吃,也不至于让他们干等。
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见前方灯火通明,文人雅士三三两两聚堆闲聊。步入正厅,一眼就看见正在闲谈的白居易,刘禹锡,吉旼三人,急忙上前见礼。
出于礼节,鱼恩当然要先和白居易打招呼,因为邀请他来的人是白居易。
走上前去,躬身见礼:“给三位长者见礼。”
白居易还是和颜悦色的模样,刘禹锡仍旧面黄肌瘦。等鱼恩行完礼,白居易笑呵呵的说:“主人家还未到,驸马可自行方便。”
辞别三位长者,鱼恩寻找自己的座位坐下。为防止客人因争座位而发生不愉快,主人家在每个座位前放置一案,案上有名有姓,因为驸马的身份,座位自然靠近上首。
坐定后,眼睛巡视一周,发现他居然也认识几个人。王诚,司徒令自然不在话下,李攀居然也在其中。正左顾右盼之时,后堂走进几人,喧哗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鱼恩知道应该是主人家到了。
主人家四十多岁的年纪,虽然一脸络腮胡,却不是髯扎大汉,五短身材,显得极不协调。
刚入主坐,一堆下人鱼贯而入,开始往各个案上摆吃食,酒水。等东西摆定,主家站起身开口说道:“老夫大理寺卿马植,欢迎诸位光临今日雅集。”
如果不说官职,鱼恩险些以为今天的雅集就是谈诗论词。既然人家把官职摆在前面,显然还有其它目的。果然不出鱼恩所料,马植下一句话就把目的暴露出来。
“今日聚会,虽然老夫坐这东主之位,但真正的东主却不是老夫。杞王竣虽年幼,但多仰慕文雅之风,特意让老夫略备薄酒,代为招待诸位才子。诸位都是大唐闻名才子,老夫也借今日薄酒,祝诸位恩科登榜,高中凯旋!”
穿越这么长时间,鱼恩对大唐皇族也算是有所了解,他知道杞王峻是武宗长子李峻,皇太子最有力的竞争人选。而这位马植,是杞王峻的亲舅舅。
不得不佩服古人未雨绸缪的智慧,考前宴请一番,结个善缘,考后再宴请一番,便算是熟识。平时帮一把,等他们能在朝堂上说话的时候,便是杞王最有力的支持者。
武宗即位便开恩科,得中者今后定会受重用。或许他们得中后只是进士,外放的小官。但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武宗还年轻,等他做二十年皇帝后,说不得今天在座的就有宰相,尚书。
事实证明杞王和马植确实很有眼光,他们今天宴请的四十多人之中,几乎囊括会昌一年恩科所有进士,唯独缺少三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学子。
只可惜鱼恩知道,杞王和马植的算计注定要落空,武宗之后的皇帝是宣宗,并非武宗的儿子,而是武宗的叔叔。
眼看着雅集就要办成宴席,马植再次开口说道:“老夫还有要事,不能陪诸位才子尽兴。好在今日得以请来几位长者,就由长者代为主持,老夫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拖沓,直接又走回后堂。
作为文人界的老前辈,白居易自然没少参加雅集,也没少主持雅集,暖场的重任就落在他身上。
“老夫也不多说,今日雅集大家只管谈诗说词。但凡有诸位满意之作,只管吟唱,也好让大家瞻仰,为今日雅集扬名。”
听到扬名两个字,众人眼镜一亮。谁没有几首拿手诗词?雅集上的诗词未必都是即兴发挥,不限题目的诗词,大家可以把自己原来佳作拿出来用。
白居易话音刚落,就有人站起来,先是对着长者行礼,然后侃侃而谈:“老师,李玉前几日有首诗感觉还不错,求老师,长者斧正。”
斧正听起来下人,实际上是个很谦虚的说法,意思是说这东西我十分不满意,求您帮忙看看,不足之处放心指出,随便喷。
听见李玉二字,鱼恩忍不住感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位应该就是给我带绿帽子那个。虽然没见过,但是估计大唐叫李玉的应该不多,四十多人里面出现俩的概率微乎其微。更何况王诚为首那几人一脸戏愚的看着自己,更加确信他便是那位李玉。
得到上首点头首肯后,李玉开口吟道:“把酒言欢诉衷肠,道尽相思泪千行。今朝浪荡今朝浪,明日黄花明日黄。”
四句诗罢,立即引来不少叫好声。有些人是不明就里,单为这四句诗叫好,有些人却是熟知细情,纯粹为让鱼恩难看。
没错,这四句诗虽然写的隐晦,却直指鱼恩。李玉他俩什么关系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睡了人家老婆,在当人家面写一首浪荡诗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李玉确实看鱼恩不顺眼,嫌他碍事,怨他贪功。在李玉看来,鱼恩就是个废物,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像原来一样,每天逛逛街,惹点小祸多好,何必还要抛头露面?做个铁锅被皇上夸两句,还真以为自己是国家栋梁了?今天参加雅集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明天你把名声传出去,我岂不是变成人人唾弃的小人?
人和人的想法不同,也许在李玉看来给鱼恩带绿帽子,对于鱼恩来说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但是在鱼恩看来却无所谓,反正两人彼此看不顺眼,何必还强求那么多?名存实亡的婚姻又必须维系,彼此不过问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听完四句诗鱼恩没什么反应,刘禹锡却怒不可遏,起身就想教训几句,还好吉旼及时拉住,白居易也示意他稍安勿躁,雅集才得以进行下去。
“慎之这四句诗写的非常好,相思之苦相当深刻,说斧正有些过谦。不过既然慎之想听听我等意见,老夫就倚老卖老,给慎之稍微修改一番。”
不得不佩服老文豪的修养,知道这种场合还是以和为贵,全然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居然真的开始点评四句诗。
“老夫以为,这四句诗或许也可以这般写:把酒言欢多冤枉,道尽相思徒感伤。昨日黄花凋谢早,岁月无情末放浪。”
虽然把原诗该的面目全非,但是谁也不能说老文豪改的不好,因为他改的应景,把对学生的劝告暗藏其中。在不知细情的人看来,老文豪是劝诫学生既然不能在一起尽早放下。在知情者耳中,则是在劝诫李玉,世事无情,早些收手免得受伤。
话已经说道这种地步,李玉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当着众人面驳斥老师,只能鞠躬行礼,说一句:“学生受教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这些人似乎摆明了要跟鱼恩过不去,李玉这边发难被白居易不动声色驳回,王诚就站起身,对着鱼恩躬身行礼,然后说道:“听闻驸马高才,不知今日可否聆听佳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