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三年秋九月,唐武宗下诏为朗宁公主和鱼恩赐婚。将灞河边上的一出皇庄作为嫁妆,赐予朗宁公主。
结婚后的驸马爷,似乎一心只想做个闲散的驸马爷,为了享受生活,他居然伸手跟皇帝要钱,要在皇庄里修建亭台楼阁,做一个消遣的庄园。对于他这种铺张浪费的奢侈行径,英明的皇帝陛下当然不会批准。
然而驸马爷是铁了心要修,就算朝廷不给钱,自己花钱他也要修。
为了解决钱不够的问题,这位不要脸的驸马爷,居然用十个玻璃酒杯为代价,换取长安窦家来给自己修。
对于这比交易,长安城里都当做笑谈,把窦家和人傻钱多划上等号。因为玻璃酒杯虽然稀有,但是也有不少富商买到了。虽然价格高的离谱,但也没高到窦家这宗程度。也有好心人委婉的提醒过窦为,可是这个倔强的老头似乎吃了朗宁驸马的迷魂药,坚持要帮着把庄园修完。
而且为了帮助驸马爷快点把庄园修好,窦家还在长安周边大批量招工。流民乞丐,无业游民,窦家是来者不拒。供吃供住不说,每天还能拿十文的工钱。
从这一天开始,长安城周边的流民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据说是窦家为了开采修庄园用的石料,都弄到骊山里修路去了。
路开始修了,作坊当然也已经动工。对于大唐现有的技术来说,熔炉和煮碱的工艺都没问题,唯一有些难度的就是水磨。
中国的第一个水磨出现在晋朝,是那种上下双层结构,专门用来磨碎小颗粒谷物用的东西。然而鱼恩要做的水磨,却是用来碾碎石头,这种结构当然用不了。
他要做的是那种,一个大碾盘,上面是个大磙子的水磨。只有这样,才能依靠磙子的重量把坚硬的石英和长石碾成小颗粒。想做出这种水磨,没有鱼恩的亲力亲为,显然是不行的。
花费半个月时间,耗费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水磨修建好,鱼恩正想好好放松一下的时候,他最头疼的麻烦也来了。
“老师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这种互相倾轧的方式真是巧妙,小小的一个轮盘就能带动这么大的一个轮盘。”
叫他老师的人,名叫窦学礼,是窦老头最得意的孙子。人如其名,彬彬有礼不说,为人还很谦逊,勤快的更是没话说。无论鱼恩吩咐他干什么,总能用最快的速度做好。只是这刨根问底的毛病,让鱼恩很是头疼。
见识过鱼恩的大齿轮后,他瞬间惊为天人,说啥都要拜鱼恩为老师。本来鱼恩是不想收徒弟的,可是在窦为的三千匹布面前,他终于妥协了,收下了这么个一天三百问的学生。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为师看过一本叫《哈工大》的书,当然是从书上学的。还有,我再提醒你一次,这东西叫齿轮,没看见上面有一颗颗的牙齿么?以后要是再叫轮盘,小心本宫将你逐出师门。”
“那祖师为啥将书名起做《哈工大》?”
“估计是他老人家认为,能工巧匠才能创造出最大的财富。”
面对这么刨根问底的学生,鱼恩只能随便编造个理由,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哈尔滨工业大学毕业的吧!估计就是实话实说,他也不知道啥叫哈尔滨工业大学。
还好这个谎言对于他来说还算有说服力,恭敬的给鱼恩行了个礼:“原来如此,学生受教了。只是学生还有一事不明,为啥这个木制的齿轮,可以带动这么重的滚石?学生一直以为用它带动滚石,这个齿轮会四分五裂。”
因为这个问题,鱼恩重力讲到摩擦力,从滑动讲到滚动,最后又讲到受力结构,把窦学礼讲的云山雾罩,把自己也讲的口干舌燥。
窦学礼是个好学生,好到无可挑剔的学生。无论鱼恩说什么,他都会仔细聆听。就算是没听懂,眉毛已经皱到了一起,他也会坚持听下去。等老师讲完,他再一一请教自己的疑惑。
“为何滚动代替滑动会减小摩擦力?又为何磙子的重量都在磨盘上?滚动的时候用的力量反而要小很多?”
听见这三个问题,鱼恩瞬间就崩溃了,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讲了这么半天,属于对牛弹琴,对方一句话也没听懂。
本来这种勤学好问的学生很讨老师喜欢,可是鱼恩不是个好老师,他也压根就没想过要当老师,哪里会喜欢这个每天三百问的学生?
当即愤怒的狂吼:“你有完没完?本宫饿了,要回去吃饭!”
作为好学生,老师发火儿可是天大的事情,窦学礼急忙恭恭敬敬的低头说:“老师请!是学生孟浪了。”
打发掉烦人的学生,鱼恩去了那个他常去的小土包。他每天都会在那里休息一会儿,欣赏一下蒸蒸日上的作坊。
小土包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却能把整个作坊尽收眼底。第一天来这里,鱼恩就是站在这里规划作坊的布局,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喜欢上这种另类挥斥方遒的感觉。
在这里,他可以看到作坊的每一个区域,可也看到工匠们井井有条的忙碌,可以感受到从无到有的成就感。
他把作坊规划成五个区,用来粉碎长石和石英的磨坊区;煮碱区用来煮碱;模具区用来制作各种模具;熔炼区用来制造玻璃和定型;成品区当然是用来堆放玻璃的成品。
五个区域都有专人负责,工匠们只能在自己的区域活动,也只做自己区域的工作。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不仅可以快速提升工人的熟练度,还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密。就算是谁有什么歪心思,也不可能熟悉玻璃制造的每一个步奏。
随着水磨的建成,作坊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明天原材料一到,他就可以亲自目睹着第一批玻璃的量产。只要作坊步入正轨,他就可以回长安了。
一想到回长安,驸马爷的嘴角就挂着幸福的微笑,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小家伙有没有想我,还认不认识我这个爹。”
……
出于尽快生产的考虑,鱼恩让人先修了一条便道,再在便道的基础上拓宽和夯实。所以修路,修作坊,开采始终在并行,便道修成,作坊建好,原材料也可以出山了。
随着一车车雪白的石英,微微红润的长石的运出来,当初嘲笑窦家人傻钱多的人都闭嘴了。因为他们忽然发现,窦家的目的很可能是这些讨人喜欢的石头。不少人甚至算计着,只要窦家敢卖,自己就要买一些。这么讨人喜欢的石头,无论修什么看起来都会赏心悦目。
原材料很快就运到皇庄,看见这些喜人的石头,鱼恩就迫不及待的让人放到磨盘上去。他要亲眼看着自己的杰作,到底能不能克碎坚硬的石英。
随着水磨咔哧咔哧的声音,鱼恩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古代条件太简陋,他只能用木料来做齿轮,用做车轴的方法来做传送动力的轴,这么做的直接结果就是他对水磨并没有足够的信心。
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铁木真的如铁一般坚硬,在鱼恩提心吊胆的注视下,水磨运转小半天也没有出现大问题。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石英太过坚硬,块头太大的矿石还克不动,只能命令工匠砸成小块,这样才能由碾盘克碎成石英砂。
再三吩咐使用水磨的工匠要万事小心,安全第一以后,他又来到煮碱区。
煮碱区的事情他就要放心不少,因为这里有一部分是骊山小作坊的熟练工,有他们带领这边的事情当然也没问题。
至于制造模具,对于大唐工匠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剩下的就是熔炼区,熔炉是否合格,是不是能达到需要的温度,这么大量的液体玻璃是否可以第一时间装入模具,成品的质量如何,这都是他现在需要关心的问题。
鱼恩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随着原材料的送到,工匠们熟练的将这些东西混合到一起,送入一个个熔炉中。随着熔炉的温度越来越高,出料的管子开始流淌玻璃液,这些玻璃液都是直接流入模具中。等模具装满,就会有人端走,换上下一个模具。
观察足足半个时辰以后,鱼恩命人打开模具,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第一批玻璃质量如何。
也许是材料更精纯,也许是熔炉的温度更高,让各种材料交融的更好,这次生产出来的玻璃把鱼恩自己都惊讶到了。
颜色上已经变成近乎透明,如果不是中间还有零星的气泡点缀,基本上看不出来绿色。
见到这一幕,鱼恩长出一口,当了快一个月的和尚,今天终于可以回去了。
只是当他火急火燎的坐上马车,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车夫快点赶路的时候,车夫一句回话让他瞬间就石化了。
“是,老师!”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为了甩掉这个烦人的徒弟,自己可是做了很多布置。
先是将他留在磨坊区,专门负责他感兴趣的水磨。为了怕窦家利用他偷学玻璃的制造工艺,他还特意吩咐人不让他去熔炼区。哪知道自己只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部,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留在那里。
“为师不是已经准许你留在磨坊,为啥还要跟来?”
“家祖说,玻璃只是小道,跟着驸马爷才能学到大道。学礼深以为然,所以当然得跟着老师回长安了。”
因为情绪激动,询问的声音有些颤抖。回话的声音却平平无奇,就像是理所应当一般。
面对这么执着的学生,鱼恩只能试着用谎言留住他:“我只是回去住一夜,明天就回来。”
为老师驾车的学生显然没有那么好骗,一边驾着车一边回话:“老师让人把书籍都搬上车,所以学生猜测老师肯定不会只是小住。”
古代娱乐项目并不多,身为驸马鱼恩还要注意身份,很多地方都不能去。闲暇之余,他就养成了看书打发时间的习惯,无论去哪里都会找点书看。本来他还在为自己这个优良品格沾沾自喜,哪知道今天却因为这件事儿吃了个哑巴亏。
看着在给自己赶车的窦学礼,鱼恩现在就是想赶他下车都没法张嘴。富家子弟自降身价给老师赶车,怎么看都是一桩美谈,他还怎么开口?